“赌一把。”
丁浩看着李建国,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,
“我现在只信我自己。东西交到别人手里,我不放心。”
“王叔。”
丁浩转头看向王副部长,
“还得麻烦您跟大彪,把放射科的楼道给我封锁了。哪怕是一只苍蝇,也不能放进去。”
王副部长二话没说,提着枪就站了起来。
“只要老子还站着,就没人能进那个门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李建国还想说什么。
“没有可是。”
丁浩打断了他,语气变得有些森冷,
“建国哥,张志国被抓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。
那边的反应会很快。咱们现在就是在跟时间赛跑。
要是等天亮了,市里的调查组一来,或者是县里那位下了命令把张志国提走,咱们手里要是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,那就只能等着被反攻倒算。”
李建国张了张嘴,最后狠狠地跺了一下脚。
“**!拼了!反正这乌纱帽老子也不想要了!只要能把这帮蛀虫挖出来,老子回家种地也认了!”
一行人迅速行动。
除了留下二嘎子看守病房,其余人护送着丁浩,趁着夜色,快速穿过医院的院子,直奔放射科。
风很大,吹得树枝乱颤,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影。
到了放射科门口,大门紧锁。
丁浩没废话,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,在锁眼里捅咕了两下,“咔哒”一声,挂锁应声而开。
这一手把旁边的张大彪看直了眼。
“小浩……你这手艺……跟谁学的?”
“书上看的。”丁浩随口胡诌了一句,推门进去。
里面是一股浓重的药水味,酸溜溜的,有点像陈醋,又带着股刺鼻的化学味。
刚进走廊,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。
是个老头,手里提着个暖水瓶,正准备去打水。
借着手电筒的光,丁浩认出来,这是县医院的门房刘大爷,
负责晚上守夜的。
刘大爷被这一群气势汹汹、还要拿着枪的人吓了一跳,手里的暖水瓶差点扔出去。
“你……你们要干什么?打劫啊?这里是医院!”
刘大爷看清了丁浩的脸,这才稍微松了口气,
“丁……丁浩?你这大半夜的带人闯放射科干什么?”
“刘大爷,借暗房用用。”
丁浩没工夫解释,直接往里走,
“我有急事,要洗个东西。”
刘大爷一听这话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,赶紧伸手拦住丁浩。
“胡闹!暗房那是随便进的?那里面的药水都是有毒的!再说了,你会用吗?别把设备给弄坏了,那可是进口的机器!”
丁浩停下脚步,看着刘大爷。
“我会用。而且,我要用的不是机器,是药水和盆。”
刘大爷上下打量了丁浩一眼,满脸的不信。
“你会用?你会摆弄暗房?你知道显影液多少度最好?你知道定影要几分钟?别在这瞎逞能!”
丁浩没说话,只是把那卷胶卷拿出来,在手里晃了晃。
“135的民用胶卷。我要借用你们的显影粉和海波(大苏打)。我自己配药水。”
刘大爷一看到那胶卷,眼睛都瞪圆了。
“你疯了?!拿放射科的药水洗民用胶卷?那药劲儿多大你知道吗?
X光片的感光乳剂层多厚,这胶卷才多厚?你这一放进去,底片立马就得花!糟蹋东西也不是这么糟蹋的!”
刘大爷虽然是门房,
可是平时也耳濡目染,对于这些事情也懂一些,
此刻听到丁浩的话,只觉得是在开玩笑!
刘大爷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丁浩脸上了。
他是真急。
“这根本不是一码事!”
刘大爷堵在暗室门口,双手张开,像是个护崽的老母鸡,
“X光显影液里碱性太强,你是想把胶卷烧穿吗?丁浩,我知道你会做手术,你还会打猎,但这是化学!这是精细活!隔行如隔山,你别拿无知当个性!”
丁浩没生气,甚至连脚步都没停。
他伸手轻轻拨开刘大爷的手臂,劲儿用得很巧,既没伤着老头,又让人无法抗拒。
“刘大爷,一般的X光显影液确实碱性大,容易造成颗粒粗糙和灰雾。”
丁浩一边往里走,一边随口说道,
“但我只要调整一下配方。你们这肯定有碳酸钠和亚硫酸钠的存货吧?我也没打算直接用原液。”
刘大爷愣住了。
这几个化学名词从丁浩嘴里蹦出来,顺溜得像是报菜名。
尤其是“灰雾”这个词,那是内行才懂的术语。
“你……你真懂?”
刘大爷追着丁浩进了操作间,语气里的质疑少了几分,多了几分诧异,
“但这配比你怎么掌握?这也没天平,没量杯……不对,有量杯,但没有调配民用药水的刻度表啊!”
“都在脑子里。”
丁浩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随后开始在架子上翻找。
动作快准狠。
一瓶棕色的显影原液,一袋大苏打,两个搪瓷盘子,一根玻璃棒。
他甚至还找到了一瓶冰醋酸。
“给我弄点温水来,要三十度左右的。”
丁浩头也没回地吩咐道,“还有,找个温度计。”
刘大爷此时已经完全被丁浩这种熟练到骨子里的架势给镇住了。
这哪里是个乡村猎人?
这动作比他在省城医院见过的老摄影师还要老练!
这小子好像就没有不会的东西!
“我去拿!”刘大爷竟然下意识地听了指挥,转身就去外面的水房兑水去了。
等他回来的时候,丁浩已经把暗室的红灯打开了。
狭小的空间里,充斥着那种诡异的暗红色光芒。
丁浩正拿着玻璃棒在盘子里搅拌,液体发出轻微的哗啦声。
他没用量杯去精确量取,而是直接拿着大瓶子往里倒,那种随意的感觉,就像是早点摊的老板在给豆腐脑加酱油。
“哎哎哎!你慢点倒!”
刘大爷看得心惊肉跳,
“多了!多了!这要是碱大了……”
“正好。”
丁浩停下手,把瓶子放下,用手指蘸了一点药水,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搓了搓,感受那种滑腻的程度。
这是最原始,也是最考验经验的方法。
“这手感,碳酸钠含量刚刚好。”
丁浩甩了甩手上的水,把盘子推到一边,
“刘大爷,您出去吧。这种胶卷全色盲,见不得一点光,哪怕是这种安全灯,时间长了也不行。我得摸黑操作。”
刘大爷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最后只是叹了口气。
“你……你好自为之吧。这胶卷要是废了,你也别赖我设备不好。”
说完,刘大爷退了出去,带上了那扇厚重的铅门。
门外。
王副部长像是一尊门神,怀里抱着枪,靠在走廊的墙壁上。
张大彪守在楼梯口,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。
李建国则是在走廊里来回踱步,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焦躁的声响。
整个放射科大楼里静悄悄的,只有远处锅炉房传来的嗡嗡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