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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衙,阎狼面色难看。
“大人,那群混账开始劫掠了。”
“河西村,青山村,白马村等距离县城近的区域,率先遭到洗劫,从县四族巧立名目,以徭役之名行劫掠之实!”
“包括城内店铺,也先后遭遇他们派出来的护院抢夺,说是抵了粮钱。”
“另外,因为咱们暗中购买,四族也在拼命抬高粮价,大概是要准备囤积居奇,大赚一笔,如今粮价已经上涨四倍不止了!”
随着汇报声在县衙响起,另一边,河西村,王老汉佝偻着背,站在空荡荡的瓦罐前,眼神呆滞。
粮食,没啦。
他哆嗦着手,一点点触碰那些麦麸残留在地上的皮,只觉得天旋地转,终于是跌坐在地上,眼泪不自觉涌出。
就在今早,孙家的护院闯进来,强行搬走了最后的粮食,说是抵了徭役。
徭役?
可上半年的徭役不是已经用银子抵过去了吗?今日为何又有徭役?
为什么县衙没人来通传徭役?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他家里拿不出两个壮丁,一个都没有!
儿子已经死在徭役里了。
他十岁的孙女抱着他的腿哭喊。
“爷爷,我们吃什么啊?”
吃什么......王老汉很想放声大哭,可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。
于是生满了冻疮和裂纹的手,只能死死抱住孩子,任由眼泪滚滚落下。
门口站着一个少年,多日不曾喝水的王三狗嘴部开裂,面色惨白,跌跌撞撞几乎站不稳了。
他刚刚带着父亲从县衙回来,发现自家的粮食被抢光了,大伯家里的粮食竟也被抢光了。
他声音嘶哑的厉害,踉跄扶住门框。
“大伯......”
“是那群畜生来了?”
王老汉没说话,就那样抱着孩子麻木的流泪,看的王三狗剜心一般疼痛。
于是他咬着牙,跪在地上,一个少年发出的哀嚎,像是深夜里燃烧的枯木,嘶哑而绝望。
“青天大老爷......求求你给条活路吧!”
“这世道......为何无人来救我们!”
“这是要把人逼死啊!”
与此同时,河西村头。
负责建设水渠,修建作坊的落第书生李书桁如今只沉默看着匆匆赶来的章伯彦,苦涩摇头。
“我已经去见过大人了,大人甚至没有出门回应。”
“这等世道,太惨了。”
章伯彦涨红了脸,只觉怒发冲冠,眼底森冷,破口大骂。
“他**!”
“你道这些缙绅是为何劫掠百姓?又哪里来的徭役?不过是市面上粮价上涨,他们想要趁机赚一笔,这是要生生逼迫这些乡亲们家破人亡啊!”
只是李书桁却没再说话,只低着头。
他们能如何?
能如何啊!
县衙门口,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在地上,哭嚎着:“阎青天!求您做主啊!“可衙门大门紧闭,无人回应。
跪在青石板上的膝盖被磨破了皮,出了血。
许多百姓想不明白,那个爱民如子的阎青天,难道当真不管他们了吗?
这场粮价风波中,遭难的何止是这些农户,街角的商户们同样遭殃。
布庄的李掌柜被马家护院按在地上,拼命挣扎,哀求。
“别啊,别!”
“那是我全部的身家了,求求你们了。”
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货被搬空,马家膘肥体壮的护院只狞笑着丢下几枚铜钱。
“这是粮款,别不识抬举!”
李掌柜脸上残留着脚印,手里死死的攥着那几枚铜钱,浑身发抖,眼眶充血,却不敢反抗。
那是马家。
扎根从县百余年的世家大族,兴旺的时候甚至出过四品大员,即便是如今,在州府的官吏也有不少。
他一个小小商人,怎么敢和马家说个不字。
李掌柜屈辱的擦拭着眼泪,看着空空如也的布庄,只觉得心脏刺痛的厉害。
“强盗,强盗!”
整个从县,百姓的哭喊声此起彼伏。
“阎青天在哪?为什么不来救我们?“绝望,如瘟疫般蔓延。
他们人生中头一次这般期盼能有一点星火,驱散他们认知中绝望的黑夜。
可他们终究没看到。
朝廷太烂了,缙绅也烂到了骨子里。
原本坚信大明,坚信官府的百姓,头一次心思动摇。
县衙,文书院内,陈守拙和赵观澜低着头,连声音都压的很低。
“马澜昨晚偷偷去了楚家。”
陈守拙声音冰冷,之前他负责挖掘四族的罪证。
而马澜,严格来说不属于任何一族,是被四族共同花钱托关系安**衙门的眼线。
赵观澜闻言也眯起眼睛。
“这畜生!”
“幸好咱们跟了大人,否则这次风波,哼!”
陈守拙没说完,但谢怀清,蔡元贞也都明白。
县尊大人阎赴在暗中庇护着他们,若非若此,他们的家人也会像其他百姓一样,被四族榨干。
可即便如此,他们仍感到骨子里的寒意。
因为,他们清楚,四族的势力盘根错节。
如今就连他们自己,都说不准是不是当真能斗得过。
于是庆幸之余,几人眼中赫然都隐藏着深深的绝望。
风声尖锐,呼啸着卷起黄沙,从窗棂中穿透。
这般的天,让他们看不到光。
夜深了,县衙三堂。
烛火摇曳,映照出阎赴冷漠的面容。
案前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份名册,而阎赴手中才刚刚放下朱红的笔。
名册上,两个名字被圈定,看起来鲜艳刺眼。
刑房文书·马澜。
工房文书·赵继盛。
这两人,是四族安插在县衙的眼线。
上一次他们在县衙中对百姓的姿态,还有阎赴之前针对马元德之死的表现,都是演给这批人看的。
幸好,老鼠总算是揪出来了。
阎赴眼神冰冷,如同凌冽刀锋。
“大人,何时动手?”
张炼如今面无表情,尤其是看到那些百姓的惨烈,内心对于斩杀这些缙绅,几乎已算得上毫无波澜。
他们注定得死!
阎赴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合上名册,声音低沉。
“赵渀到了吗?”
“到了,如今正带着黑袍匪在暗处候着。”
阎狼回答,自从昨**便接到大人命令,悄然传讯给隐藏在从县之外的赵渀,命其带着黑袍匪抵达县城内,自行隐蔽待命。
阎赴闻言点头,站起身,魁梧的身形带着难以想象的霸道!
“告诉他们,别留活口。”
“名单上这两人,必须死!”
这一刻,这位看似软弱的知县,眼底杀机毕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