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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香楼,三楼雅阁内,烛火摇曳,酒香混着檀香。
觥筹交错间,响彻女乐丝竹靡靡之音,几名穿着清凉的女子麻木的扭动腰肢。
孙九年斜倚在华贵的黄花梨木上,嘴角噙着冷笑。
楚伯先和马元信坐在他对面,几人面前摆着精致的酒菜,奢靡到一道菜肴,便是百姓数月之口粮,如今从县四族脸上尽是得意。
“听说河西村那群**民今早又去县衙哭嚎了?”
楚伯先啜了一口酒,眼中满是轻蔑,他不在乎。
一群泥腿子,还能翻了天?
刚刚得到汇报的马元信眼底生出几分快意,如今马家接二连三遭遇黑袍匪的愤怒,逐渐在这场饕餮盛宴中化作扭曲**。
马家的势力,虽然在马元德等人死后,有轻微下降,但只要这波粮食市场操作的好,很快马家就会重新崛起,甚至远超从前!
“听说那帮**骨头跪了一地,五六十岁,跪在县衙门口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。”
马元信唾了一口,只觉畅快,眼底讥弄。
“可咱们的那位阎青天啊,连衙门都不敢出。”
“听管事说,只是派人出门将那些泥腿子都驱散,说什么要调查证据。”
砰。
酒杯重重落在桌案上,马元信面色在烛火中狰狞。
“查证据,他查个屁,他敢吗?”
孙九年慢条斯理的地摩挲着酒杯,眼底同样闪过一丝轻蔑。
“刚来时还装模作样查卷宗,现在,呵,连个屁都不敢放。”
“更何况,他收了咱们黄金和田产,现在和咱们可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。”
“要揭发吾等,首先他阎青天这个名字,可别想要了。”
一想到此人为了一点微弱名声,亲自提着泥浆上了那些**民的房子修修补补,他们便愈发觉得的可怜。
他们还从没见过比阎赴更需要名声的蠢材。
听说这个愣头青还给那些鳏寡孤独的泥腿子发粮食,徭役残疾也发,没人要的小乞丐们还专门修建了善堂,给他们养活。
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粮食堆积的。
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县衙的财政状况,几乎已经被刘覆文等人联手捞空了。
所以阎赴的银子是哪里来的,更不必多说。
这个**,完全是拿着他们的银子在买名声!
不过他们也能理解。
毕竟是一个朝中没有根基的同进士出身,一辈子到头也没资格当京官的废物。
三人相视大笑,笑声在雅阁内回荡,仿佛已经彻底拿捏了这位年轻的知县。
只是很快,楚伯先,孙九年都先后收敛了笑意得,脸色逐渐认真。
“阎赴废物归废物,可粮食的事不能拖了。”
“现在购买粮食的人可不仅仅在从县,你们要知道,延按的粮食才是真的价格昂贵,咱们的存粮也不多了。”
毕竟最先粮食涨价的地方,可是延按。
马元信压低声音。
“再这样下去,粮价还得涨,那群泥腿子手里,可榨不出多少。”
孙九年眯起眼睛,手指轻轻敲击桌面,这一刻,楚伯先几人分明能从那张老脸上看出狠毒。
“那就换个法子。”
楚伯先只觉略微凛然,后背发凉,在座四人,若是要论及心思狠辣,可没人比得过这位孙家族长。
“什么法子?”
果然,孙九年笑着,声音却带着彻骨森寒。
“让里甲去传话,就说朝廷要征徭役修黄河堤,每家出两个壮丁。”
孙九年冷笑。
“到时候记得派人暗中传话,就让那些流氓地痞告诉这些泥腿子,此次黄河修筑堤坝极为危险,去了多半得死在那。”
“不想去的,就拿粮食顶。”
毒!
这几乎算是要榨空那些**民家里每一颗粮食。
从县可是有数万百姓,一家榨一些,这得是多少粮食!
楚伯先狞笑,眼底兴奋,似乎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铺天盖地般在自己眼前弥散。
“好!就这么办!”
马元信却皱了皱眉,如今马家的势力逐渐收缩,虽然他有心想借着这个机会大肆发展,可徭役赋税,可都是官府的路子。
他们这样做,和假传政令也没区别。
现在的县衙,不像是从前,缙绅家族安插的人手大规模被阎赴拔除,剩不下什么,已经不是刘家在位时他们缙绅手里的工具了。
“那阎赴呢?万一他狗急跳墙,往州府递折子......”
“又或者说,这个蠢材要是告御状......”
“怕什么?”
孙九年嗤笑,伸手指点着马元信,眼底不屑不加掩饰。
这马家怕是当真被黑袍匪杀没了心气。
眼下居然还开始担心阎赴这个没有根基,没有背景的废物。
“阎赴敢吗?再说了,就算他敢,州府里也有咱们的人。”
“你马家的推官学官势力,可是号称遍布陕西。”
“一个小小的知县而已,听话也便罢了,像如今一般,老老实实龟缩在县衙中给咱当狗,若是不听话......”
孙九年眼底锋芒一闪而逝,手中酒杯重重落下。
“那就像之前一样,换条狗!”
“还有黑袍匪。”
楚伯先眼眸阴鸷。
“刘家就是前车之鉴,咱们得盯紧点。”
“尤其是马家,一定要做好防范,不然,很麻烦。”
提到黑袍匪,就连一向桀骜猖狂的孙九年都不由眯起眼睛,神色郑重了几分。
对方似乎是冲着缙绅来的,先是刘家,后是马家,只不知是为了钱财,还是其他。
无论如何,他们都必须步步为营。
四人对视一眼,各自举杯,一饮而尽。
从县扎根数百年的自信,也没让他们畏惧,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!
与此同时,随着从县四族的商议落下帷幕,整个从县数万百姓,商户真正迎来了巨变。
这就是得一个县城缙绅的力量得!
四族中两千余护院,纷纷从各处田庄,宅院中涌出,走上村镇土路,街头巷尾。
他们跟在那些管事身后,像是一群光明正大的土匪,开始丧心病狂的劫掠。
白马村,河西村,小庄......越来越多的哀鸣开始弥散,似乎也在预兆着,从县变天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