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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的风沙愈大,冷风卷着枯叶扫过农家大院的土墙,发出声响。
阎赴褪下官袍,换上旧衣,魁梧的身躯在灯火摇曳中挺拔。
他坐在书房,手指轻轻敲击粗糙的木桌,目光扫过面前。
老军户赵渀手臂上疤痕狰狞,这是上次覆灭刘家的时候被那护院斩开的,如今赵渀眼神隐藏几分怒火。
为了赚银子,从县的缙绅都疯了。
他以前从来不会想到这些,可自从跟随了大人,他像是真正看到这个世道最恶心,最肮脏的一面。
少年周麻子瘦得像根竹竿,尽管吃了几天的饱饭,但仍是没长太多肉,和之前不同的,是现在他眼里烧着一团火。
跛脚的罗寻眼眸锐利,他没读过书,但对军阵却仿佛天生亲和,厮杀中总是能极为敏锐的找到对手的薄弱之处。
所以上次覆灭刘家,斩杀最多的不是老军户赵渀,也不是会些许武艺的张炼,而是他。
“粮食价涨成这样,百姓活不下去了。”
阎赴像是自言自语,声音平静。
“他们真以为从县四族能给他们一条活路?”
赵渀性子爆裂,闻言冷笑,目光远远看向从县四族所在。
“**活路!马、韩、孙、楚四家,囤粮抬价,逼得百姓卖儿卖女!”
“河西村我亲眼去看过,就剩两三个活到六七十岁的,还硬生生被逼的最后一口粮食都被抢走了,眼见着活不了两天了。”
这一刻,昔日大明边军的老军户眼中杀意沸腾,血丝弥补,狰狞的如同恶鬼。
周麻子攥紧拳头,指甲抠进掌心。
“这帮**还骗乡亲们,说黄河要征徭役,抢走最后一口粮,这是要人命!”
昔**们曾经劝阎赴不要心软,毕竟要造反,就要够狠。
可他们从未想过,没有外敌,也没有天灾的情况下,区区四家缙绅,居然能让一座县城几乎化作炼狱!
那些百姓的哭号声让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。
他自己就是从县土生土长的百姓,这些乡亲里,多的是沾亲带故的,哪里真能看着他们饿死在四族的手里。
阎赴抬眼,目光如刀。
“那就让他们知道,谁才是要他们命的人!”
“赵渀,命你和周麻子,罗寻潜伏在百姓中,伺机煽动百姓,告诉他们,如今从县缙绅真正的目的!”
阎赴复杂的看着院外。
他知道,这些百姓从来没想过拿起刀拼命,是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,跪下就能活。
但他得让这些百姓看到真相。
他也该让这些百姓知道,他们本可以不必这样活。
阎赴目光骤然冷冽,起身,烛火在风中疯狂摇曳。
那就,用从县缙绅的血,让他们知道,如何换个活法!
次日清晨,县城集市上,百姓们麻木地排着队,手里攥着空瘪的布袋,眼巴巴地望着粮铺紧闭的大门。
没粮食了,实在是没粮食了。
他们只能上街购买,可如今粮行都在马家等四族把控中,铁了心要卖出高价的四族哪里肯放粮食给这些泥腿子,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从这些**民手中榨出来的!
“又涨了!一斗米要三钱银子!”
从卯时开始出发,走了五个多时辰的王老汉绝望地哀嚎,老泪再也止不住。
王三狗也在,拼命想要将大伯搀扶起来,王老汉只痛哭失声。
“大伯老了,饿死就算了。”
“可你侄女才几岁啊......”
王三狗听的心底哀痛,抬头看着灼灼烈日,却平白生出一种昏暗之感。
这世道,不见天日!
人群中,跛脚罗寻佝偻着身子,突然扯开嗓子。
“你们知道为啥粮价飞涨?”
众人一愣,许多人沉默的低着头。
罗寻压低声音,像是怕人听见,却又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清。
“四族早就囤了几万石粮!他们故意不放粮,就等着咱们饿死,好霸占咱们的田!”
“还有,这些粮食,回头他们一股脑都得送到其他县城去卖,听说延按的粮食现在贵的几两银子都打不住,这么好的赚钱营生,四族能忍得住?”
“什么!”
有人惊呼,王三狗站在人群中,攥紧了拳头,牙关紧咬。
“那黄河征役的事儿......”
“假的!”
老军户赵渀蒙着脸,从人群中挤出,腰间缠着一柄刀,光明正大的开口。
“老子是黑山的好汉,专杀欺压百姓的狗地主!四家编这谎话,就是要榨你们最后一滴血!”
“老子都打听过了,不管是咱这边的官府,还是其他州府,从来就没说过什么河道徭役的事,四族自己弄的河道捐!”
百姓们呆住了,随即眼中燃起怒火。
“他们......这是要咱们死啊!”
王三狗狠狠将自己装满了风沙的布袋丢弃在地上,红着眼开口。
“咋了,咱百姓的命就不是命?”
“就因为咱是泥腿子?”
这一刻的王三狗当真看起来到了发疯的边缘,这个老实巴交了小半辈子的农户眼底狰狞,竟有些歇斯底里。
“要拿老子们的命换银子,这群**!”
赵渀蒙着脸,看着这些生平头一次敢对着缙绅地主发怒的农户,故意开口。
“放心,老子这就叫上黑山的兄弟们。”
“这群狗地主,真该死!”
若是平日里听到山匪的名字,这些农户早已经一哄而散,胆子大些的,说不准还要去报官。
可如今听到赵渀开口,王三狗等农户只觉得怒火骤然找到了方向。
“带我一个!他们不要咱活命,那他们也别想活命!”
“对,也带我一个!”
一时间,数百青壮农户乌泱泱咆哮,震至极!
粮行如今根本是关着门的,隔着院墙听到门外咆哮,尽管听不清,小厮依旧有些心惊胆战。
“掌柜的,这些**民不会闹事吧?”
那胖掌柜逾制穿上绸缎,闻言嗤笑,依旧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,这才开口。
“闹事?一群**皮子,有几个脑袋,敢跟四族闹事?”
“且不说咱们四族在州府的关系,就看那知县,他都不敢出来说一句话,这群泥腿子还能捅破天不成?”
“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