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家长的个头才到顾舟下巴。
仰头怒瞪他时。
撞上他那双极具危险性的乌眸,后槽牙咬着的狠话突然就碎在了喉咙里。
当即被震慑得脚后跟微翘,明显想后退,可能又觉得丢脸,生生忍住,用大嗓门给自己壮胆:“老子说的在理!但她就是存心埋汰人!”
王元灵从顾舟身后探出头,嗓音轻灵打断他:“是你自己说要尊老爱幼啊,我顺着你的话去说的呀,你为什么生气呀,这位家长,你不能这样蛮不讲理污蔑人哦。”
顾舟侧眸看她。
牙尖嘴也利、妥妥狐狸。
此刻还是只狐假虎威、趁机教训起别人来的小狐狸。
他乌眸掠过抹不易觉察的笑意。
“你这个……!”男家长表情狰狞,想处理她,但又碍于眼前气势瘆人的男人而不敢轻举妄动。
顾舟斜睇着愣在原地的服务员:“还不开伞送人?”
那大叫的家长固然麻烦。
但显然,眼前这位不怒自威、长相不凡的男人,更不好惹。
服务员忙开伞送瘟神:“先生,雨渐渐大了,您孩子还得回家写作业,我现在就撑伞先送你们过去开车吧。”
这理由还是男家长自己说的。
如今想反驳,都不好怎么说。
脸色红了又绿,一甩手,煞有介事丢下句:“我不跟你们计较!”
就气冲冲地走了。
服务员赶忙举着伞跟上。
他老婆也忙拉着孩子跑了上去。
不大的伞硬是挤了几个人,场面略滑稽。
顾舟侧身,散漫目光落于她面。
见她还望着那家人,扯唇:“没骂过瘾?”
王元灵骤然收回目光。
顶部暖黄灯光在她澄澈眸里碎成星子,眼尾却翘起狡黠:“我也不是想骂他,纯粹是想讲讲道理、帮顾总出出气,见不惯他不占理还对顾总凶神恶煞的。”
顾舟低嗤:“所以,我还得谢谢你?”
她唇角漾开温婉弧度:“顾总不必客气。”
巧言如簧。
顾舟懒得计较,懒声:“在这等我。”
“嗯?”
只见他迈入室内,很快,取出把伞。
王元灵讶然:“顾总,你上哪拿的?”
顾舟撑开伞,神色淡然:“前台借的,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她忙上前,在与他半臂距离时停下。
顾舟瞥她一眼,撑着伞走下台阶。
雨落在伞上,发出踏踏踏声响。
她下意识掀眸,才发现,伞檐倾斜于她肩之外。
这伞并不大。
能将她完全笼在伞下,那他肩头,肯定会淋湿。
她抬手,将伞杆往他那边轻推。
对上他敛下眼眸。
她浅笑:“顾总,你别淋湿了。”
他们走着走着,肩膀不可避免地轻撞又散开。
王元灵身体微有些僵硬。
她肩膀悄悄内扣了些,尽可能避免碰到他。
却忽略脚下。
她高跟鞋根带起的雨水,溅到了他西装裤腿。
泾渭难分明。
终于走到车身旁。
“滴。”解锁提示声在雨中回荡。
大灯骤然划破暮色,周遭昏暗光线亮了几度。
顾舟撑着她走到副驾驶车门旁。
处于他怀中和车身之间的她仓皇去拉车门。
车门一开,电动踏板放了下来。
这车身太高。
她得踩踏板。
明明踩上了,或许是她鞋底滑,又或者是她急着从他怀中离开。
踩了空。
人直接往后仰。
“!”
她心猛地高悬。
却也只悬了一秒。
他手臂横亘她腰后、贲张肌理隔着衣料贴入侧腰,惊起蝴蝶骨一阵战栗。
失重感顷刻变成上升。
下一瞬,落入他结实、温热怀抱。
她臂侧贴于他胸膛,一时之间,分不清那剧烈震动来自她、还是他。
她愕然掀眸,撞入他垂落视线里,看见自己缩成小小一汪的倒影,在他乌漆的瞳仁中漾起涟漪。
“当心点。”他低哑气音擦过耳廓。
她呼吸顿窒。
“谢,谢谢顾总。”她手忙脚乱要起来。
然而却被他径直托抱入车内。
“唔。”王元灵瞳孔骤缩,还没反应过来。
背部已贴上椅背。
椅背上的冰凉与他怀中温暖形成反差。
她刚起鸡皮疙瘩。
电吸车门便被阖上。
夹着雨的风不再袭来。
发冷感减弱了些。
一双眸不受控地跟随着那绕过车头、走到驾驶座的顾舟。
顾舟开启车门时。
她忙移开视线,眼神僵直投向车前方。
待他关上车门。
才佯装自然地转过头,艰难扬起抹笑:“刚才真是谢谢顾总了。”
顾舟懒懒睇她一眼,不置可否。
轮毂碾过水洼溅起泥雨搅合的水。
驶回门口。
王元灵开了窗,将那伞还给站门口等着的服务员:“你好,麻烦帮我们还给前台,谢谢。”
服务员接过:“好的,您不必客气。”
她才忽然想到。
其实顾舟可以先打伞去开车,而后再将车开到门口来接她。
这样不就不用两个人挤一把伞?
但现在才想到。
已经晚了。
车窗阖上。
驶离门口、上了路。
车内寂静得过分。
她没心思开口。
满心都在懊悔,刚才为什么不站稳!
太尴尬了。
顾舟敛她一眼。
眉峰轻挑。
还是头一次,在她那张脸上,看见那么丰富的表情。
有后悔、有尴尬、有赧然。
那小巧耳尖洇开的胭脂色。
顾舟搭在方向盘上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真皮纹路。
声线闲散:“胃疼了?”
她忙不迭地扭头,视线落上他优越侧颜,细声:“没有。”
“那是手疼了?”
“也没有……”
顾舟悠悠道:“我还以为灵总是疼得说不出话,才这么安静。”
王元灵如坐针毡,笑容牵强:“下雨天,视线受阻、路也滑,我是不想打扰顾总专心开车。”
顾舟低哼一声:“灵总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。”
这声夸赞,真的是她听过最没诚意的一句了。
“顾总谬赞。”她也客套地回了句后。
将视线转向窗外。
窗上挂满了雨滴,视线含糊不清,看了也是白看。
她无奈转回头。
干坐片刻。
正觉车内气氛过于沉寂,准备没话找话,打量刚才的不想打扰他开车论。
她电话响了。
一低头,发现是安哲,安助的亲哥。
突然打来,难道是王耀祖那边有什么动静?
她眼睫轻垂,微微出神。
可这没有立刻接通的反应落入了顾舟眼里。
他扫了眼屏幕,安哲?
这是谁?
他嗓音懒慢:“不接?”
她指尖轻蜷了下,本想不接,但若不接,好像她在掩饰什么一样,还是接了,但开口便是官方口气:“哲助,有什么事吗?”
哲助?
所以这是她另一个助理,在国外那个?
她对着电话那头说:“我现在在外头,等我回去,再细聊吧。”
回去再细聊。
不方便在他面前说?
顾舟面染意兴阑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