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帅府内,同样弥漫着紧张的气氛。
韩成练没有休息,甚至来不及清洗一下满身的血污,径直走进了书房。
他屏退左右,独自坐在书案前。
案上,笔墨纸砚俱在。
他提起那支沉重的狼毫笔,却感觉手臂有些微微发颤,是久战脱力,更是心绪难平。
他定了定神,深吸一口气,开始奋笔疾书。
信是写给吴承安的。
他首先以最简洁的文字,描述了蓟城昨夜经历的惨烈守城战,以及目前面临的巨大压力和严峻形势。
他写道:“武镇南攻势如狂,不计伤亡,意在牵制,阻我援你。”
“蓟城虽暂安,然兵力损耗甚巨,士气疲惫,若敌军持续猛攻,恐难久持。”
笔锋在此处微微一顿,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团。
韩成练的眉头紧紧锁住,他知道,自己接下来的话,将会给远在辽西的徒弟带去巨大的压力,但他别无选择。
他继续写道:“承安吾徒,蓟城之危,已迫在眉睫!”
“为师在此,虽竭力周旋,然独木难支,破局之关键,在于你处!”
他的字迹变得愈发急促而有力:“辽西府之战,务必速战速决!不可拖延,不可恋战!”
“集中你部所有精锐,以雷霆之势,尽快歼灭辽西府城外之敌,解辽西之围!”
写到这里,他特意强调:“破敌之后,立即整合辽西府内可用之守军,勿作停留!”
“随后,即刻率领你部与辽西守军,火速回师,驰援蓟城!”
最后,他几乎是用了恳求的语气,落笔沉重:
“局势危殆,瞬息万变!望你体谅为师之苦衷,以大局为重,速速来援!切切!盼捷!”
写完最后一个字,韩成练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将笔搁下,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他仔细地将信纸折叠好,装入特制的防水油布袋中,再用火漆牢牢封缄,盖上自己的帅印。
“来人!”他朝着门外沉声喊道。
一名绝对忠诚可靠的亲兵校尉应声而入。
韩成练将密封好的信件郑重地交到校尉手中,凝视着他的眼睛,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:“此信,关系蓟城存亡,关系幽州命运!”
“你挑选几名最得力的好手,想办法,不惜一切代价,冲出城外。”
“避开大坤军队的巡逻哨骑,以最快的速度,送往辽西府吴承安将军手中!”
“记住,信在人在!”
“末将明白!誓死完成任务!”
校尉单膝跪地,双手接过那重于千钧的信件,紧紧贴在胸前,随即毅然转身,快步离去。
韩成练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虑与期盼。
“承安,为师能做的,都已经做了。”
“接下来,就看你的了!”
“快一点,再快一点!蓟城,快要到极限了!”
两日之后,时近黄昏,残阳将辽西之地广袤而略显荒凉的原野染成了一片肃杀的暗红色。
吴承安率领的四万大军,如同一条蜿蜒的巨蟒,正沿着官道沉默而迅速地向前推进。
队伍中,赵毅所部的一万精锐作为中坚,军容严整。
而数量更多的郡兵与新兵,在经过连日强行军和岳鹏举等人的不断督促操练后,也勉强维持着基本的队形,只是脸上难免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。
距离此行的目标——辽西府,仅剩下三十里路程。
全军上下都明白,大战在即,气氛不由得紧张起来,只听得见脚步声、马蹄声以及兵甲偶尔碰撞的铿锵之音。
就在此时,大军侧翼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突兀而急促的马蹄声!
那声音由远及近,快得惊人,显然来骑是在不顾一切地狂奔!
“警戒!”
前军的雷狂立刻发出怒吼,骑兵迅速向声音来源方向展开警戒阵型。
只见一名骑士,伏在马背上,浑身尘土,铠甲上甚至带着干涸的血迹和箭矢擦过的痕迹,正以亡命的速度冲向中军帅旗所在。
他一边策马,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,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激动而嘶哑变形:
“急报!急报!我乃蓟城韩帅帐下信使!有十万火急军情,面呈吴承安将军!!”
“蓟城信使?”
吴承安在队伍中央闻声,眉头一皱,心中瞬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。
蓟城此时来信,绝非寻常!
“带他过来!”吴承安立刻下令。
很快,几名亲兵将那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信使搀扶到了吴承安马前。
那信使脸色苍白,嘴唇干裂,显然一路上经历了无数艰险。
他颤抖着从贴身的衣物内取出一封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、却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,双手高举过头:
“吴将军,韩帅……韩帅亲笔信,蓟城……危矣!”
吴承安面色凝重,一把接过信件,迅速拆开。
他目光如电,快速扫过信纸上的内容。
随着阅读,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,握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信中所写,正是韩成练所描述的蓟城遭遇武镇南疯狂猛攻、损失惨重、形势岌岌可危的困境。
以及要求他速破辽西之敌,然后立即回师救援的急迫请求。
看完信,吴承安缓缓抬起头,目光投向辽西府的方向,又仿佛穿透了虚空,看到了正在蓟城下苦苦支撑的老师。
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震惊,随即化为一种冰冷的了然,最终凝聚成锐利如刀的寒芒。
“武镇南!”
吴承安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凝重与战意的冷笑。
“果然不愧是大坤军神!嗅觉如此灵敏,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我军的意图。”
“而且毫不犹豫地采取了最直接、最有效的应对——猛攻蓟城,牵制我师,逼我回援!”
他冷哼一声,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:
“哼!他以为这样,就能阻拦我军的步伐吗?就能打乱我的计划吗?未免太小看我吴承安了!”
他转向那名几乎虚脱的信使,沉声道:“辛苦你了!你的任务已完成。”
“回去禀报韩帅,信我已收到,蓟城之危,承安已知!”
“请他务必再坚守十日!告诉师尊,相信我!十日之后,我吴承安必亲率大军,抵达蓟城城下,与他里应外合,共破敌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