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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镇南最后总结道,语气斩钉截铁:“所以,此刻攻城,非是操之过急,而是恰到好处!”
“这既是将计就计,也是攻敌之必救,更是为了彻底断绝韩成练营救吴承安的任何可能!”
“本王要让他眼睁睁看着,他的徒弟,是如何在辽西府被裴庆的铁骑碾碎。”
“而他自己,却只能被困在这座孤城里,无能为力!”
“传令下去!”
武镇南猛地一挥手,声如寒铁:“三军饱餐,检查攻城器械!一个时辰之后,各部依序进入攻击位置!”
“今夜,不给韩成练丝毫喘息之机,全力攻城!我要这蓟城,彻夜不得安宁!”
“末将遵命!”
众将此刻已然完全明白了武镇南的意图,心中再无疑虑,反而涌起一股兴奋与战意。
王爷此计,可谓老辣狠绝,一石二鸟!
很快,低沉而充满肃杀之气的号角声在大坤军营中连绵响起。
方才退兵休整的士兵们被再次动员起来,一架架庞大的投石车、弩车被推向阵前。
无数的云梯、冲车被组装检查,手持盾牌刀枪的步卒方阵开始整齐列队,弓箭手检查着箭囊。
整个大坤军营,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,张开了它的獠牙利爪,即将对眼前的猎物,发动最狂暴的打击!
蓟城之上,刚刚退回城内的韩成练,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卸下染血的铠甲,便听到了城外那迥异于往常、代表着全面进攻信号的连绵号角,以及那如同乌云压顶般缓缓逼近的敌军阵势。
他的脸色骤然一变,心中猛地一沉。
“武镇南,他竟然在这个时候,选择全力攻城?”
“他不去管承安了吗?还是说……他已经知道了?”
一股强烈的不安,瞬间攫住了这位老将的心脏。
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佯动成功吸引了武镇南,为吴承安创造了机会。
但现在看来,事情似乎正在向着一个他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。
武镇南这反常的、迫不及待的猛攻,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?
然而,此刻他已经无暇细想。
城外,大坤军队的攻势,已然如同狂暴的海啸,铺天盖地而来!
他必须集中全部精力,应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守城恶战。
“全军听令!准备迎敌!死守蓟城!”
韩成练拔出佩剑,指向城外,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。
幽州战局的核心,似乎在这一刻,又被武镇南以他强大的掌控力,强行拉回了蓟城。
而他真正的致命一击,却已经悄无声息地,斩向了远方的辽西府。
一夜激战!
惨淡的黎明,终于驱散了漫长而血腥的黑夜。
蓟城城墙上下,一片狼藉,如同被巨兽蹂躏过一般。
昨夜激战的痕迹触目惊心:碎裂的砖石、断裂的兵刃、深深嵌入墙体的箭簇,以及那大片大片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,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、硝烟味和一种极度疲惫的气息。
守城的将士们,许多人身上带着伤,倚靠在垛口后,或是直接瘫坐在血污之中,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他们的眼神空洞而麻木,脸上混杂着血污、汗水和烟尘,铠甲破损,衣袍染血。
虽然成功击退了大坤军队如潮水般一波猛过一波的疯狂进攻,但没有人脸上有丝毫喜悦,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谁都知道,城外的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,下一次进攻,可能就在下一刻。
城墙之上,主帅韩成练的身影显得格外沉重。
他同样一夜未眠,玄色铠甲上布满了刀剑划痕和飞溅的血点,头盔不知何时被流矢擦过,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。
他原本刚毅的面容此刻写满了倦怠,眼窝深陷,血丝密布,但那眼神深处,属于军人的坚韧与警惕却丝毫未减。
他强撑着疲惫的身躯,在几位副将的陪同下,沿着城墙缓步巡视。
每走过一段城墙,他都会停下脚步,仔细查看防御工事的损毁情况,低声询问守军的伤亡和士气,拍拍那些年轻士兵颤抖的肩膀,给予他们无声的鼓励。
“将军,东面城墙有三处垛口被投石砸毁,需要立即抢修!”
“将军,西城箭楼储备的箭矢已消耗过半!”
“将军,伤亡……伤亡统计还在进行,初步估算,昨夜阵亡超过八百,伤者逾两千……”
听着部下压抑的汇报,韩成练的心在不断下沉。
守军的损耗太大了,尤其是精锐的老兵,每损失一个都让他心痛如绞。
而城外,大坤军队的营寨依旧连绵不绝,旌旗招展,显然并未伤及根本。
他停下脚步,望向城外那如同乌云压顶般的敌军阵营,眉头紧锁。
武镇南昨夜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攻城,绝非寻常。
这更像是一种……一种不惜代价的牵制!
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
“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!”
韩成练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,强行提振精神,对身边的将领下达命令,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:
“传令!昨夜参与守城、激战一夜的部队,除必要警戒哨位外,其余人马立即撤下城墙,返回营区休整!”
“抓紧时间吃饭、睡觉、处理伤口!告诉他们,抓紧每一个喘息的机会!”
“命令预备队,所有昨夜未曾参战的兵马,立即接替防务!登上城墙,修复工事,补充箭矢滚木擂石!”
“所有人,都给本将打起精神!眼睛瞪大点!武镇南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!”
“伤兵营全力救治伤员!民夫队加快速度,运送物资,抢修城墙!”
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,原本死寂的城墙上再次开始有序地流动起来。
疲惫不堪的守军被换下,生力军迅速补上缺口,紧张地加固着破损的防御。
虽然依旧疲惫,但至少,轮换让守军看到了一丝喘息之机。
安排好城防轮换,韩成练这才在亲兵的护卫下,拖着沉重的步伐,走下城墙,返回位于城中心的帅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