昂贵的古董花瓶碎裂在地,无人收拾;名贵的波斯地毯上,沾满了泥泞的脚印。
赵父瘫坐在冰冷的真皮沙发上,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价值连城的水晶吊灯。
不过二十四小时,他的头发,竟已全数化为灰白。
那不是时尚的银灰,而是枯败的、毫无生机的、象征着生命力被瞬间抽干的灰白。
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,他奋斗一生的心血,在迟温衍的雷霆手段下,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,便化作了飞灰。
而这一切的导火索,是他最疼爱的女儿,赵溪玥。
“董事长,迟氏集团的收购团队已经到楼下了……”管家颤抖着声音,小心翼翼地汇报。
赵父的眼珠迟钝地转了转,浑浊的目光里终于燃起一丝最后的、绝望的火苗。
他猛地站起身,身体因为虚弱而剧烈摇晃了一下。
“备车!我要去见迟温衍!”
迟氏集团总部大楼,高耸入云,在晨光下泛着冰冷金属的光泽,像一头俯瞰众生的钢铁巨兽。
赵父被保安拦在前台,曾经,他是这里的座上宾,可以直接乘坐总裁专属电梯,而现在,他连前台小姐一个正眼都得不到。
“我预约了,我是赵氏的赵父,我要见你们迟总!”赵父声音嘶哑,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。
前台小姐公式化地笑了笑:“抱歉,赵先生,没有预约,迟总今天不见客。”
“你告诉他,我在这里等他!一直等!”
赵父就在这人来人往、汇聚了无数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目光的大厅里,从清晨等到了日暮。
他的背脊一点点弯了下去,曾经属于商界大佬的威严和气场,被时间与绝望彻底磨碎。
终于,总裁办的内线电话打了下来。
“让他上来。”
电话里,是林助理毫无感情的声音。
顶层总裁办公室。
迟温衍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手中端着一杯红酒,漠然地俯瞰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。他周身的气场冷得像是凝结了冰霜,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。
门被推开,赵父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。
当他看清迟温衍那张俊美却冰封的脸时,双腿一软,竟是再也支撑不住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!
“温衍……迟总!”赵父老泪纵横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哀求,“求求你,看在我们两家过去的情分上,高抬贵手!放过赵家吧!”
迟温衍甚至没有回头,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色液体,那猩红的色泽,如同赵氏流出的鲜血。
“情分?”
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而冰冷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冰刀,狠狠扎进赵父的心脏。
“赵董事长,当你女儿找人,拿着硫酸准备泼向我太太的时候,她有没有跟你提过‘情分’这两个字?”
赵父浑身一颤,面如死灰,他匍匐在地上,重重地磕头:“是溪玥她糊涂!她被猪油蒙了心!我代她向你道歉,向季晚道歉!我让她去坐牢,让她接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!可是赵家是无辜的啊!那些跟着我几十年的老员工是无辜的啊!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……”
迟温衍终于缓缓转过身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父,那眼神,不带一丝温度,宛如神祇在审视一只卑微的蝼蚁。
他的嘴角,勾起一抹极尽讥讽的弧度。
“无辜?”他轻笑出声,笑声里却全是寒意,“你养的好女儿,差点毁了我的一切,毁了我最爱的人。我只是拿走你的公司,让你变得一无所有,已经是最大的仁慈。”
他一步步走到赵父面前,蹲下身,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赵父的下巴,强迫他看着自己。
“她敢动季晚一根头发,我就要你们赵家从这个世界上,彻彻底底地消失。”
赵父在他的目光下,抖如筛糠,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迟温衍松开手,站起身,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,语气轻描淡写,却带着最残忍的宣判。
“赵董事长,你真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满是嘲弄与鄙夷,“养了个好闺女啊。”
赵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迟氏集团大门的。
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,耳边反复回响着迟温衍那句淬着剧毒的讥讽——
“赵董事长,你真是养了个好闺女啊。”
好闺女……
是啊,他养的好闺女,亲手将他毕生的心血,将整个赵家,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!
街上的鸣笛,行人的喧嚣,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他茫然地抬起头,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赵氏集团大楼,那曾经是他骄傲的象征,此刻却像一座巨大的墓碑,无声地宣告着他的败局。
“赵董……”助理面色惨白地跑过来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声音都在发抖,“迟氏的收购函,刚刚送达,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。”
走完了。
三个字,彻底压垮了赵父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。
他推开助理,踉踉跄跄地走进大楼。员工们投来复杂的目光,他却一个也看不清。他一步步走上顶楼,走进那间属于他,却马上就要易主的办公室。
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与迟温衍刚才一样的位置,俯瞰着同一片城市。可迟温衍看到的是臣服于脚下的帝国,而他看到的,是轰然倒塌的废墟。
桌上,还摆着一张他和赵溪玥的合影。照片里的女儿笑靥如花,天真烂漫。
赵父伸出颤抖的手,想要**一下,却又猛地缩了回来。
就是这张脸,毁了一切。
他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浑浊的眼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。
“溪玥,爸爸对不起你……”
他没能把你教好。
“爸爸也来陪你了……”
不,他连去陪她的资格都没有。他要去一个更深,更冷的地方,为自己的愚蠢和纵容赎罪。
他缓缓地,决绝地,推开了那扇通往虚空的窗。
“啊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