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李在一旁补充道：“刘师傅，张大伯是山西那边榆次县的，离咱们这有几百里地。他听说咱们这有维修站，专门跑过来的。我们派人去看了，确实查不出毛病，成了个悬案。”
刘师傅的眼睛亮了。他就喜欢这种难修的毛病。
“走，带我去看看。”刘师傅说完就要走。
“刘师傅，”何雨柱开口叫住了他，“这事不简单。”
何雨柱看着那个愁眉苦脸的山西老农，心里清楚这事不简单。山西的地形跟河北平原不一样，那里的用法肯定会给发动机带来他们没想到的新问题。
“你去可以，”何雨柱看着刘师傅，语气很平静，但分量很重，“不光是要修好它。我要你把这台机器为什么会坏，彻彻底底的给我搞清楚！每个零件，每个细节，都不能放过！”
刘师傅用力的点了点头，他明白厂长的意思。这不是只修一台机器，而是要去研究一个真实情况下的新样本。
“厂长，您放心！”
刘师傅没多说，他回屋里没拿墙上挂的工具包，而是从自己行李里拎出一个帆布工具袋。那里面是他用了几十年的老工具。
他跟着那个叫张大伯的山西老农，挤出了吵闹的人群。
院子里，正定县的农民们还在为能分期付款买到新机器而高兴。院子外，刘师傅跟着那个焦急的背影，往山西方向的土路走去，很快就看不见了。
他心里有种感觉，这次的疑难杂症，可能会给红星厂带来新的启发。这比卖出几百台发动机重要多了。
山西的土路，跟河北平原上的很不一样。
黄土高坡被冲刷的坑坑洼洼，吉普车开在上面，颠簸的厉害。最后，车子开不进去了，只能停在一个山梁上。
“师傅，前面就得靠脚走了。”张大伯指着远处一道蜿蜒的小路，脸上带着歉意。
刘师傅没说话，拎着他那个旧帆布工具袋，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。跟在他身后的，是两个从正定维修站抽调过来的年轻学员，小王和小孙。
走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的山路，几人才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，看到了那台趴窝的拖拉机。它就停在半山腰的一块梯田边上，周围散落着几件农具。
“就是它！”张大伯指着拖拉机，声音里又有了哭腔，“前天还好好的，吭哧一声，就再也不响了。”
刘师傅没说话，绕着那台HF-1发动机走了一圈。山西的风沙大，机器外壳上蒙着一层细密的黄土。他蹲下身，打开那个老旧的帆布工具袋，里面的工具每一件都擦的很亮，摆放的整整齐齐。
刘师傅先是拔出机油尺，油位正常，颜色也对。接着，他拧开油箱盖，用手电往里照了照，柴油看着也还清澈。
“小王，你检查电路。小孙，你把油路拆开看看。”刘师傅沉声吩咐。
两个年轻人立刻动手，他们是红星游侠里技术比较好的，可之前已经检查过一遍，没发现任何问题。这次当着刘师傅的面，他们检查的更加仔细。
“师傅，火花塞有电，启动机线路也通着。”小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。
“油路也通畅，滤芯是干净的，柴油泵没问题。”小孙也报告道。
刘师傅眉头皱了起来。他亲自上手，拿起一把扳手，试着手动转动发动机的曲轴。曲轴转动的很顺畅，没有丝毫卡住的感觉。
这就怪了。油、电、机械结构，三大件都没问题，这机器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？
“师傅，这…邪门了。”小王挠了挠头，小声嘀咕。
张大伯在一旁急的直搓手，嘴里不停念叨：“咋办啊，这可咋办啊，借的钱还没还上呢…”
刘师傅站起身，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，深深吸了一口。烟雾里，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视着。这地方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只有黄土和石头。
他的目光，落在了拖拉机旁边，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桶上。一个是绿色的柴油桶，旁边还有一个白铁皮水桶，上面还搭着一块湿漉漉的麻布。
刘师傅的眼神微微一凝，他掐灭了烟，迈步走了过去。
他先是拧开了那个绿色的油桶，一股纯正的柴油味扑面而来。他又走到那个白铁皮水桶旁，还没等他弯腰，就闻到了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。
像是柴油里掺了点别的东西，有点闷，还有点土腥气。
他心里咯噔一下，一个念头冒了出来。他蹲下身，拧开油桶的盖子，凑近闻了闻。没错，就是这股味道。
他伸出食指，在桶沿上蘸了一点油，放在鼻子底下仔细的嗅。然后，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，把手指凑到嘴边，用舌尖极轻的舔了一下。
那一瞬间，刘师傅整个人都僵住了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。
他缓缓站起身，转过头，目光直直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张大伯。
“张大伯，”刘师傅的声音很平静，但听着让人发怵，“你老实跟我说，这油桶里，你是不是…加了别的东西？”
张大伯被他看的浑身发毛，眼神有些躲闪，支支吾吾的说道：“没…没加啥啊，就是柴油…”
“说实话！”刘师傅的调门猛的提高，把旁边的两个小伙子都吓了一跳。
张大伯脖子一缩，看着刘师傅那严厉的眼神，终于扛不住了。他不好意思的挠着花白的头发，脸涨的通红，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。
“就…就前几天，天太热了…我看那机器干活，直冒烟，突突的，跟人喘不上气一样…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更小了。
“我就寻思着，它干了这么多活，是不是…是不是渴了…就…就从井里打了半瓢凉水，给它兑进去了…”
话音落下，整个山坳里，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小王和小孙两个人，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，呆呆的看着张大伯，又看看刘师傅，都看傻了。
刘师傅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足足过了十几秒，他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。那口气里，满是哭笑不得的无奈。
他抬起手，想指着张大伯说点什么，可手指在空中抖了半天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。最后，他只能无力的放下手，一**坐在了地上，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，哆哆嗦嗦的点上。
“我的天爷啊…”刘师傅狠狠吸了一口烟，仰头看着天，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