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雨柱的声音很平淡。
“分开给？”王铁柱一愣，没反应过来。
“对。”何雨柱看着他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我们搞，分期付款。”
“分期付款？”
这四个字一出口，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。
“什么？分期付款？”王铁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眼睛瞪得老大，声音都变了调，“厂长，这……这可使不得啊！”
他的反应很激烈。
“厂长，东西卖出去，钱没收回来，那不就是赊账吗！几百块钱的东西，就收个几十块的头款，剩下的钱，人家要是不给了怎么办？我们上哪要去？”
王铁柱急得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，语气里全是焦虑：“这风险太大了！全国上下，就没听说过哪个厂子敢这么干的！万一有那么几户人家赖账，我们这笔买卖就算白做了！这口子一开，以后就收不住了！”
他的话，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。
在这个时代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天经地义的规矩。把价值几百块的机器先给人家用，再慢慢收钱，在他们看来，跟把钱往水里扔没什么两样。
会议室里，反对声此起彼伏。
“是啊厂长，人心隔肚皮，这事儿太悬了。”
“一台两台还好，几百台都这么干，只要出一点问题，咱们厂刚缓过来的这口气，就又得憋回去！”
面对几乎一边倒的反对，何雨柱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王铁柱，直到对方说得口干舌燥，停了下来，何雨柱才笑了笑。
“老王，你说的风险，我都明白。”何雨柱的语气依旧很稳，“但是，你想过没有，我们为什么要建维修站？为什么要派红星游侠下乡？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，点了点桌上的那份正定县的报告。
“我们现在比供销社更了解我们的客户。哪个村的李大爷离合用地费，哪个村的赵二叔总忘了换机油，小李他们比谁都清楚。”
何雨柱站起身，走到众人面前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自信。
“他们跑不了，维修站就在县城，咱们的人天天在村里转悠。更重要的，”他顿了顿，目光变得锐利起来，“他们舍不得跑。”
“那台机器，是他们吃饭的家伙，是全家的指望。他们要是赖账，就等于自己断了后路。机器坏了谁给他们修？零件从哪里买？他们比我们更害怕失去红星厂的这份服务！”
这番话，让喧闹的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。
王铁柱愣在原地，张了张嘴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只想着收不回钱的风险，却忘了何雨柱早就把路铺好了。靠着维修站、红星游侠和那块“为民服务”的牌匾，红星厂和农民早就绑在了一起。
“我决定了。”何雨柱的声音斩钉截铁，“分期付款方案，先在正定县试点。首付百分之三十，余款分六个月还清。利息，我们不要。”
他看向王铁柱，下达了命令：“老王，你马上草拟一份合同。其他人，全力配合生产，保证正定县的供货！”
“厂长，这……”王铁柱还是有些犹豫。
“我亲自去一趟正定。”何雨柱看着他，眼神坚定，“维修站，我亲自去坐镇。出了任何问题，我担着。”
何雨柱和刘师傅坐的吉普车，离维修站还有一条街就开不动了。
车窗外吵吵嚷嚷的，比县里赶集还热闹。
何雨柱推开车门下去，刘师傅也跟着下了车。
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看呆了。那个小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，闹哄哄的声音像是要把屋顶掀翻。
小李站在桌子后面，嗓子都喊哑了，他脚边的筐里塞满了钱和布包，桌上也堆得老高。
“厂长！刘师傅！你们可来了！”小李看到何雨柱他们，赶紧挤出人群，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。
何雨柱看着这热闹的场面，心里踏实了。刘师傅的眼睛却没看那些钱和人，他穿过人群，直接看向了院子角落那堆换下来的旧零件。
刘师傅好像没听见周围的吵闹声，直接走过去，在那堆沾着机油和泥土的零件前蹲了下来。
他从一堆黑乎乎的零件里，捡起一个齿轮。齿轮的牙口磨损得很奇怪，不是均匀磨损，像被什么东西别过一样。
“小李，这个齿轮，是哪个村的机器上换下来的？”刘师傅头也没抬，声音很专注。
“刘师傅，这是太平村李大爷家的，他说总感觉挂挡不顺畅，我们检查发现的。”小李赶紧回答。
刘师傅点点头，又翻出一根断了的连杆。他用手指摸着断口，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这个呢？”
“这是西王庄的，那边的地盐碱重，机器干活总感觉没劲，后来拆开一看，就断了。”
刘师傅的眼睛亮了。他看着这堆别人眼里的**，知道这些都是宝贝。这些问题在实验室里根本遇不到，都是改进HF-1发动机的好材料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。
“同志！同志！让我过去！我找你们厂长！我找老师傅！”
人群挤开一条路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农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。他脸上都是皱纹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，上面全是土，眼神里满是着急。他一开口就是山西口音，在这一院子河北人里很显眼。
“同志，我……我那机器，不动了，彻底不动了！”老农一把抓住小李的手，手劲很大。
小李认出了他：“张大伯？您不是回去了吗？怎么又来了？”
“回啥呀！走到半路，在山沟里，那机器‘吭哧’一声，就再也不响了！”张大伯的声音都带了哭腔，“你们派去的两个小伙子也去看了，油路看了，电路也看了，火花塞都换了新的，可就是没用！那机器就跟死了一样，一点动静都没有！”
维修站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山西老农身上。
本地的红星游侠去看过都修不好？这可是头一回听说。
刘师傅也站了起来，他放下手里的连杆，拍了拍手上的油，眼神里有了兴趣。
“一点动静都没有？启动机也不转？”刘师傅走上前，开口问道。
“不转！啥动静都没有！跟个铁疙瘩一样！”张大伯看到刘师傅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“师傅，你可得帮帮我！那是我借钱买的，全家的指望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