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这么一喊，确实吸引了几个路过的街坊。可大家凑过来一看，都摇了摇头。
他这批橘子，上面看着挺好，底下的却都是歪瓜裂枣。有的皮厚，有的带青皮，还有不少在路上颠簸的已经有些软了。
“大茂，你这橘子品相不怎么样啊。”一个大妈拿起一个捏了捏，软塌塌的，又放了回去。
“怎么会！甜着呢！”许大茂有点急，赶紧掰开一个自己尝。
那股酸味一下就冲到后脑勺，他浑身一哆嗦，五官都挤在了一起。
周围的人看到他这个表情，笑了一下，谁也没问价就散了。
许大茂不甘心，继续吆喝，可嗓子都快喊哑了，一个上午过去，一个橘子都没卖出去。太阳越来越高，晒在橘子上，开始散发出一股酸腐味。
他看着那堆橘子，之前那股劲头全没了。他蹲在摊子前，看着胡同里来来往往的人，觉得自己特别丢人。
汗顺着额角往下流，他心里发慌。这一百多斤橘子要是烂在手里，本钱就全完了，回家也没法跟秦京茹交代。
他蹲在地上，连吆喝的力气都没了，只是拿个破草帽扇着那堆开始发软的橘子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人影慢悠悠地晃到了他的摊子前。
许大茂抬眼一看，是何大清。
何大清像是刚遛弯回来，在摊子前停下，目光在那堆橘子上扫了扫。
他弯下腰，从里面随手拿起一个橘子，放在手心掂了掂，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在橘子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。
许大茂的心提了起来，紧张地看着何大清。
何大清只是摇了摇头，那动作很轻，却让许大茂心里咯噔一下。
何大清什么也没说，转身就要走。
许大茂蹲在地上，看着那堆开始发软的橘子，再看着何大清悠闲的背影，一股邪火从心底冒了出来。他觉得何大清那一眼，那一个摇头的动作，比直接骂他一句“废物”还难受。
“站住！”许大茂没忍住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何大清脚步顿住，回过头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：“有事？”
“你看不起我？”许大茂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土，梗着脖子，不服气地问。
何大清的目光从许大茂涨红的脸上，又落回到那堆品相不好的橘子上，声音平淡：“你这橘子，皮子泛青，摸着死硬，肚脐眼还凸出来。能甜才怪了。”
许大茂一愣，他只想着捡便宜，哪里懂这些门道。被说中了心事，他的脸更红了，嘴上却不服输：“你懂？”
何大清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，也不生气。他走回摊子前，又拿起刚才那个橘子，在手里慢悠悠地转着。
“挑橘子，不能光看长得俊不俊。”何大清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橘子皮，“得看皮薄不薄，颜色是不是从里到外都透着金黄。再捏一捏，像这样。”
他用拇指和食指在橘子腰上轻轻一按，橘子皮微微下陷，带着一种紧实又柔软的弹性。“软硬正好，说明里头水分足，肉也长实了。太硬的是生瓜蛋子，太软的，里头不是糠了就是烂了。”
一套话说下来，句句在理。
许大茂听得有点发懵，他看着何大清手里的橘子，再看看自己摊上那些歪瓜裂枣，心里那股不服气，不知不觉就泄了一半。
何大清把橘子放下，目光扫过这冷清的胡同口，又开了口：“你守在这，一天也卖不出去几个。这胡同里都是街坊邻居，谁家不精打细算？你这橘子品相不好，人家宁愿多走两步路去供销社，也不愿在你这当冤大头。”
这话说得许大茂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他正想反驳两句，何大清却话锋一转：“想卖出去，就别在这死守着。”
许大茂下意识地问：“那去哪？”
“去厂门口。”何大清朝红星厂的方向抬了抬下巴，“天亮那会儿，早餐车旁边，下夜班的、上早班的，人来人往，都急着填肚子。你把价钱降一点，嘴巴甜一点，喊着‘解渴败火’，买完早点的人，看个新鲜，顺手就给你捎带了。他们没时间挑，也不会跟你计较那一毛两毛的。”
说完，何大清不再多看他一眼，背着手，慢悠悠地晃进了中院。
许大茂一个人愣在原地，脑子里全是何大清刚才说的话。
去厂门口？降价卖？
他心里又怀疑，又觉得丢人。他许大茂什么时候轮到要何家的人来教他怎么做事了？可看着这满满一筐卖不出去的橘子，再想想秦京茹那张埋怨的脸，他心里又开始动摇。
太阳越来越毒，有几个橘子已经渗出了酸水，招来了苍蝇。
“**！”
许大茂狠狠骂了一句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。他手忙脚乱地把橘子重新装回筐里，绑在自行车后座上，咬着牙，朝着红星厂的方向骑了过去。
死马当活马医！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，红星厂大门口的早餐车旁，就多了一个卖水果的摊子。
“卖橘子喽！南方来的甜橘子！解渴败火！便宜卖了啊！”
许大茂扯着嗓子吆喝，脸皮发烫。他把那些品相稍微好点的橘子摆在最上面，心里七上八下。
很快，下夜班的工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，直奔早餐车。
“来两个包子，一碗豆浆。”
“师傅，给我来根油条。”
一个刚买完早餐的年轻工人，看到许大茂的摊子，随口问了句：“橘子怎么卖？”
“两毛钱一斤！哥们，刚从车上卸下来的，尝个鲜！”许大茂赶紧堆起笑脸。
这价格确实比供销社便宜不少。那工人也没细看，掏出钱：“行，给我来一斤。”
许大茂手脚麻利地装了一袋递过去，心里一阵高兴。
开了张！真的开了张！
有了第一个，就有第二个。厂门口人流量大，尤其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。大部分人赶时间，看到价格便宜，听着吆喝顺耳，买早餐的时候就顺手买上一两斤。他们确实没时间仔细挑，许大茂就把那些好的坏的掺着卖，竟然也卖得飞快。
一个早上过去，他那筐橘子就下去了一小半。
晚上收摊回家，许大茂躲在自己屋里，把今天挣来的钱摊在床上，一张一张地数。虽然都是些毛票，但加起来也有好几块钱。除去本钱，他竟然还小赚了一笔。
他看着那些带着汗味的钞票，心里挺高兴，可一想到这钱是怎么来的，又觉得憋屈。他今天能赚到钱，全靠自己看不起的傻柱他爹指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