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黑板前,拿起粉笔,重重地写下三个词:油、水、杂质。
他转过身,目光锐利:“我给你们一个任务,马上给我设计一个装置,加在发动机上。这个装置要能把柴油里的水和杂质都过滤掉。”他加重语气:“而且要简单,要直观,要让张大伯那样的老乡,一眼就能看明白是不是有水了,该清理了。”
这个要求让设计师们都愣住了,随即脑子快速转了起来。
“油水分离……可以利用水和油的密度差……”
“加一个沉淀腔,让水和杂质沉下去……”
“关键是怎么让农民看明白?用玻璃做个观察窗?”
“玻璃容易碎,在田里干活,一刻就完了。”
激烈的讨论声立刻响了起来。
何雨柱看着这一幕,嘴角动了动。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接下来的几天,设计部的灯一直亮着。
无数张草图被画出来,又被揉成团丢掉。车间里充满了争论声、计算声和金属敲击声。
三天后。
一个全新的零件样品被送到了何雨柱的办公桌上。
这个装置结构很简单,主体是个金属基座,可以连在油路上。核心部分是基座下方,用螺纹拧着的一个厚实的透明杯子。
“厂长,您看。”一个年轻的设计师,也是这个方案的主要提出者,兴奋地介绍道:“我们管它叫油水分离器。柴油从这里进去,先经过这个沉淀杯。水和杂质比油重,会沉到杯子底下。干净的柴油从上面的出口流向发动机。”
他说着,拿起一个烧杯,里面装着从山西带回来的油水混合物。他把这浑浊的液体,慢慢倒进油水分离器的入口。
液体在透明的沉淀杯里转了一圈,很快,杯子下半部分积聚起一层水和一些黑色杂质颗粒。上半部分则是清亮的柴油。
“关键是这里。”设计师指着沉淀杯的底部,那里有个小小的蝶形螺丝,“只要里面的水和杂质多了,用手把这个螺丝拧开,脏东西就能放出去,再用手拧上就行,连扳手都不用。”
何雨柱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油水分离器,翻来覆去地看。
透明的沉淀杯,积水和杂质看得清清楚楚。
不用工具就能排污,操作非常简单。
这东西,就是为张大伯那样的农民准备的。
“好!好!好!”何雨柱连说三个好字,他知道,这个小小的改进,价值千金!它将让HF-1发动机的可靠性,提升到一个全新的,任何竞争对手都无法企及的高度!
他看着桌上那个闪着光亮的油水分离器,脑子里却又冒出了一个更大胆,也更疯狂的想法。
他转头,看向墙角书柜里,那本厚厚的,印刷精美的《HF-1型发动机使用说明书》。
那上面,全是密密麻麻的宋体字和复杂的结构剖面图。
何雨柱的脑海里,浮现出张大伯那张茫然又淳朴的脸。
让他去看这本天书?
何雨柱摇了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。
油水分离器,解决了机器“喝水”的问题。但要解决人“犯糊涂”的问题,还得有另一剂猛药。
他拿起笔,在一张白纸上,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拖拉机,又在油箱口的位置,画了一个水桶,然后在上面,重重地打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红叉。
他看着自己的“杰作”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既然农民兄弟看不懂天书,那我们就给他画连环画!
一本全是画,配着大白话的《农机使用手册》,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,在何雨柱的脑中,彻底成型。
厂宣传科。
刘明是厂里画画最好的人,戴着黑框眼镜,看起来斯斯文文的。
他正坐在桌前,看着何雨柱在面前手舞足蹈地比画着,说得特别起劲。
“小刘,我需要你画几幅画。”何雨柱说。
“厂长您吩咐。”刘明扶了扶眼镜,拿起了画笔。
“第一幅,画一个咱们的HF-1发动机。但是,这个发动机要画成一个人,在哭,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。”
“啥?”刘明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,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,“厂长……画一个哭的发动机?”
何雨柱没理会刘明的惊讶,接着说:“在它旁边,画一个水桶,就是农村里那种打井水的白铁皮桶。发动机要对着这桶水,使劲的摇头,就跟见了鬼一样!”
会议室里,王铁柱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,他终于忍不住了,凑过来小声说:“厂长,这……这玩意儿是不是太胡闹了?咱们是正经的工业大厂,搞这种东西,传出去怕是让人笑话。”
“笑话?”何雨柱转过头,看着王铁柱,“老王,咱们那本厚厚的说明书,你觉得有几个农民兄弟能看得懂?是里面的结构图,还是那一堆技术参数?”
王铁柱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何雨柱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刘明身上,语气严肃了起来:“我不管你怎么画,这幅画旁边,给我配上一行字,要大,要清楚!就写——机器不喝井水,渴了请喝干净柴油!”
何雨柱怕刘明不理解,干脆自己演了起来:“第二幅,画一个人,愁眉苦脸地对着发动机的滤芯,不知道怎么换。旁边画一个小图,一只手,轻轻一拧,旧的滤芯就下来了,再把新的拧上去。旁边配字:换滤芯,拧一拧,跟拧瓶盖一样简单!”
“还有检查机油,别画什么油尺刻度线,就画一根油尺,上面画两个手指头,告诉他们,油位在这两个指头中间,就对了!”
何雨柱越说越起劲,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走着,一个个简单直接,却又清楚明白的想法,从他嘴里说了出来。
王铁柱看着有点疯魔的何雨柱,再看看一脸发懵,却又在本子上飞速记录的刘明,他摇了摇头,心里觉得这事儿太不靠谱。
两天后,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样品,送到了王铁柱的办公桌上。封面,就是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发动机,对着一桶井水猛摇头,那委屈又害怕的表情,画得特别传神。
王铁柱皱着眉头,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,他觉得这东西有点丢工厂的脸。
他翻开第一页。
一个卡通小人,拿着油壶,油壶嘴对准了发动机的油箱口,旁边一个大大的绿色对勾。而另一边,一个小人提着水桶向往油箱里倒水,上面是一个巨大又醒目的红色叉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