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梅雨罚 第一百四十四章 香消玉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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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正心满意足,毫不掩饰地亲了亲她的唇。

松寥心虚,看了看周围,只见宋落星和明慧站在长廊的尽头,似在说话。

倒是少见。宋落星要么独自一人,要么围在杜冶身边。

电路修好后,大家分成两桌吃螃蟹,其中,明慧的学生占一桌。

吃完螃蟹后,管家过来问:“太太,晚上吃什么主食?”

顾野泊安排道:“其他人吃阳春面,顾正吃麻……”

还没等他说完,明慧抢先问:“顾正,你要吃什么?”

顾正连下个月跟松寥领证的日子都定了。

如果那碗麻辣烫端了上来,她该显得多么的卑微与可笑。

顾野泊一顿,跟明慧四目相对。

她的眸光迎向他,却无半分神采。一张明艳的脸,神色有哀恳,但更多的是决绝。

他唇角**淡淡的讥诮。

三年前,他也曾痛下决心,要跟明慧结束那段令他神伤的关系。

甚至,他们连结束都不需要面对面地说清楚,只要他不再联络她,不再出现,就意味着分手。

他理应觉得轻松才对,可不知怎的,一想到从此不再见面,他反而迸发出一种日日夜夜都要这个女人在他身边的强烈渴望。于是,他娶了她。

如今,有人即将领证,步入婚姻。也有人陷入婚姻的死局,一地鸡毛。

顾正听到一个“麻”字,平淡地吩咐管家:“我吃阳春面。”

管家应了一声,通知厨房去了。

松寥注意到,他此刻的眼神,似在寒湖的湖底沉淀了千年。

上次她被顾野泊的表|砸伤后,他也是这个眼神。

是麻辣烫吗?

图书室里,她听过顾正和明慧的那桩秘密。

明慧来海市,投奔其做麻辣烫生意的小姨。

明慧说,她每天临到摆摊时,都惴惴不安,因为不知道顾正会不会来。她每天都把菜洗得干干净净,就怕不干净不卫生,顾正吃了以后,就再也不来了。

麻辣烫,意味着明慧跟顾正之间最好的时光吧?

想也想得到,整整一学期,吃相绝佳的人每晚必到,坐在那里,是怎样的风景,而且他还帮明慧处理了那些对她纠缠不休的人。

这些顾野泊难道都知道了吗?

松寥想,明慧是被顾正塑造的,这当中涉及到许多秘密,是无可能对顾野泊和盘托出的。可到底还是把顾正吃麻辣烫一事泄露了出去。

她这么做,一定有她的苦衷。但是不是有苦衷,跟上庭指认顾正一样,就变得合情合理?

今天这场宴席,顾野泊想让明慧把自己的学生介绍给顾正,又让她穿顾正生日会那天穿过的裙子,主食方面也做了精心的安排。他这不是在针对顾正,让顾正难堪,而是在折磨明慧,让明慧受辱。

餐桌上,是螃蟹被拆下的、横七竖八的腿和剑拔弩张的气氛,而宴会的主人是一对夫妻,更是一对怨偶。这顿鸿门宴,真让人如坐针毡。

宴席结束后,明慧送客人走。她走到松寥面前,拉着松寥的手,衷心地说:“祝你幸福。”

她不打算参加松寥和顾正的婚礼了。

松寥避开人群,把她拉到一边:“你是他太太,夫妻之间要平等。遇到不合理的事,不要忍、不要将就,跟他对抗到底,让他知道你的底限在哪里。”

眼前的桂花开得热烈,空气清爽又馥郁,两人头顶上的明月停驻,唯有明慧的一颗心悲凉失意。

她淡淡一笑,仿佛洗去了尘俗的烦忧。她心性太弱,故而在这个虎狼环伺的丛林世界,无所适从,灵魂被吞噬殆尽。

回到家里,她问管家:“还有麻辣烫吗,我想吃一口,多放点辣。”

管家道:“先生说他今晚去别墅住。”

明慧点了点头,很好,免得四目相对,唯有尴尬。

没过多久,麻辣烫送了过来。

久违的牛油香叶、八角桂皮的气味,在空中慢慢弥散。

明慧往里面滴了几滴药水,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,喝完最后的汤汁,一滴也没剩。

时间很从容。她去浴室洗头沐浴。吹干了头发,在衣帽间挑选衣服。

衣柜里挂着她的婚纱,其实她不太喜欢。

她喜欢原来那件婚纱,纯白色的,款式简约,长袖,裙摆及地,没有任何**元素,穿上后,只露一小段脖颈。松寥帮她试穿过,镜子里,她就像栖在湖畔的天鹅,浑身披泻着粼粼的湖光。可那天,她的眼泪把象牙色的缎面浸软了,顾野泊说不吉利,让她又重新订了一件。

衣柜里,还有她结婚时穿的一件礼服,是一条略蓬的裙子,上面绣着柔美的粉色玫瑰,图样采用了顾野泊求婚时画的一幅插画。

那些玫瑰,仿佛禁不起这样一场风暴,有些枯萎了,她怜惜地用指关节,碰碰它们探出来的无辜又天真的脑袋。

这些,都不合适。

她对这段婚姻毫不眷念,她也不怨顾野泊,她太累了,累到没有任何情绪了。

她又找了一遍,甚至看到了她第一次遇见顾野泊时穿的裙子,那是一条纯白色长裙,V领恰到好处,不夸张,不露骨。在Club的时候,涉世未深的她竟然怜悯顾野泊,可见弱小的族类不适合有怜悯之心。她对这样的自不量力,无可奈何地笑了笑。

最后,她挑选了一套舒适的衣物,宽松的毛衣和阔腿裤,换上后,她靠在沙发上,把腿平放在脚凳上,阖上眼,谢幕了。

—— ——

深夜,明慧送松寥走,还是那幅景象,眼前的桂花开得热烈,空气清爽而馥郁……明慧平静地说,如果死亡能让人结束痛苦的话,她愿意一死。松寥大惊失色,喊道:“明慧姐,不要啊。”

她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了,是个梦,抹了把脸,无汗,只有一手掌的泪水。

松寥的心跳得快极了,这到底是梦境,还是预知力?她分不清了,前几次她的预知力,从不在深夜里。

她走到窗前,对着窗外大口的呼气,树荫里不知名的鸟儿似叫得悲切。

有人拿了石头砸向树冠,鸟儿受了惊,扑啦啦地飞走了。她知道是顾正。这个时候他还在加班,怕鸟的叫声吵醒了她。

是个梦吧?松寥想,打开手机,没有明慧的只字片语。宋落星倒是在朋友圈里发布了一条新内容,可她懒得看。总要打起精神来研究宋落星,仿佛是她的责任一般,太累了,偶尔她也想暂时逃离她的责任……

她转身,重新回到床上,却不知窗外的一朵花,悠悠坠地,不是风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