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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,顾正去了公司。自顾况去世、顾野泊赢得了公司的主持权,这里他就再也没来过。
一路上,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“小顾总”,看来消息很灵通,他谁也没看,一路应着,目光投在地面。
顾野泊重视站队,故而顾况从前重用的员工,大部分都离开了公司。
他跟顾野泊不一样,他看重的是能力与忠诚,对毕恭毕敬的殷勤和簇拥淡淡的,只要不留给员工一个眼睛朝上长的印象即可。
走进顾野泊的办公室,这也是从前顾况办公的那间。
顾正环顾四周,久违了。别的孩子的寒暑假生活,是学习或旅行。他学习和旅行的地方,就在这里。
顾况虽曾在德国留学,可骨子里喜欢的是雅正的中国传统文化,他原先的办公室,主要是书籍、字画、以及绿植,看来顾野泊搬来后,将所有的都换掉了。
顾野泊的秘书过来问:“小顾总想喝点什么?”
顾正把咖啡一句吞了下去:“茶,碧螺春。”
在沙发上小坐了一会,顾野泊从里间走了出来。
他憔悴了许多,这几天一直住在公司。
明慧服毒,当晚就失去了生命体征。到了第二天,管家才发现。
后来他听法医说,服下那种毒药的人很痛苦、很煎熬。可明慧的面部表情却是隐忍的、平静的。可见,活着对她来说才可怕,她是心甘情愿的赴死。
真没想到她那个人,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,逆来顺受的性情。这一次,却这么决绝。
听管家说,她临走之前,把给顾正准备的那碗麻辣烫吃了。
他一直在想,那是什么意思?是怀着对他的惧祸心理,还是对顾正的眷念不舍?
可这么想,似乎又说不过去。她临走前换上的衣服,不是他们结婚时的礼服,也不是在顾正面前穿的衣裳,跟他们两个毫无关联。
他娶她,因他渴望每天晚上能嗅着她玫瑰枝子般的清香睡去,渴望每天早上一睁开眼,看到睡在他身旁的人是她,是这样一副不可挑剔的容颜。
可如今,什么也没有了。
那晚他宿在别墅,等他再回到家中卧室的时候,柜子上是她结婚时戴的一顶头冠,还有他们的定情之物,一枚钻石胸针。
胸针是著名珠宝品牌的设计,一位穿华丽礼服的公主。
旋转公主的上半身,能变成美丽的天鹅。无论是公主的头冠,还是衣裙,原先镶嵌了大量的蓝宝石,这一款是粉钻。
他拆了他母亲的小半条项链,定做了它。
那是他母亲出嫁时,他外婆给的陪嫁之物。
剩下的项链,他让珠宝商把上面的珠宝改成了一顶头冠。
他说过,将来他们要生个女儿,女儿会像她一样美丽。他们的女儿结婚时,也要戴着这顶头冠,别着这枚胸针。
可后来事情的走向渐渐变了,他们的婚姻像被诅咒的城堡,外面的人走不进去,里面的人也走不出来。
现在,诅咒解除了,可明慧也不在了。
她是什么时候暗下了决心,做了这个决定的?
是他给她两个选择,逼着她上庭指证顾正的时候?
是那个清晨,他毫无预兆地闯进衣帽间,告诉她阿正要回来了,跟她在禁地般存在的衣帽间里亲热,并要她重新面对阿正,为其保媒拉纤的时候?还是他逼着她穿着那条明黄色的裙子,重温令她崩溃的那日;抑或是,他问她跟阿正在一起的时候,吃过些什么?
他痛恨她的心心念念,痛恨她跟顾正以前的点点滴滴。他以为跟从前一样,说了重话,做了严重的事,她只会隐忍地咬咬她柔弱的唇。他真没想到,她竟然会离他而去。
他坐到顾正对面,稳了稳心神,递给顾正一份合约:“我想出去散散心,短时间不回来了,公司交给别人看着,实在不放心,只能交给你。各处我都打了招呼,所有人都会好好配合你的工作。”
“多久?”顾正问。
“至少一年,或许几年也说不定。我只要一回家,就能看见明慧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国内暂时不能待了。”
跟松寥结婚,顾正就有了顾况留给他10%的股份,他可以毫无争议地让顾野泊离开。
如果现在接受这份合约,也无不可,算是提前接管。比如,他调派他赏识的人先来熟悉这家公司,且把公司里那些毫无建树,以抱大腿为生的人,全部清走。
以上步骤,早一天,晚一天,亦可,亦不可。
可这份合约,他既不想看,也不想谈。
他轻笑:“小叔不让我从最底层做起,磨砺一番了?”
顾野泊:“……”
“你是不感兴趣,还是觉得我开出的条件不够优厚?”顾野泊问。
尼德集团即便收购这家公司,也并非办不到,只是那样的话,代价会很大。
既然没有动手,就说明顾正不会那么做,一则两败俱伤,二则投鼠忌器,他恐怕不愿折损他爸爸一手创立的事业体。
既然那么爱惜,自然想回来。他开了这么优厚的条件,顾正怎会不动心呢。
顾正平静地道:“众所周知,这家公司是顾况的心血。他走后,小叔是怎么从孤儿寡母手里抢走的,小叔你全忘了吗?
你跟顾明君相争,为进一步稀释顾明君跟顾家的关系,把宋落星身世的秘密抛给了公司股东,闹到最后,人尽皆知。那个时候,她只是个孩子。
还有,顾况去世的时候,有记者问我,如果我爸爸公司的下一任决策者是我小叔,我该怎么办。葬礼上,他甚至还下作地问我,顾况猝死,是否别有隐情。那是你安排的人吧?
不劳而获,从孤儿寡母手中强抢,甚至卑鄙地抢,颠倒是非黑白地抢。你做了决策人后,有多少曾为这家公司立过汗马功劳的人,因你排除异己被赶走?小叔,你从未对自己的掠夺性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吗?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,可三年不见,言辞犀利了,锋芒尽露。不像从前那种风格,话说得谦虚,把人堵得死死的,跟松廖的礼貌一样,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。
顾野泊迎视他:“怎么?你想跟我讲公平。我们顾家有公平可言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