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着一万六千两银票,姜辛夷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永宁侯府。
而是找了个中人,看中了一座二进的宅子。
虽比不上永宁侯府的豪华与宏伟,但对姜辛夷来说,它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远远胜过永宁侯府。
中人着急卖,姜辛夷着急买。
短短一个时辰,这宅子就落在了姜辛夷名下,改名为望春院,花去了一万五千两,姜辛夷如今身上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两。
姜辛夷只给身上留了一些碎银子,然后将银票藏在了望春院的一个隐秘的地方。
永宁侯府毕竟是别人的地盘,藏在那里总有不踏实感,还是自己的地方比较安心。
做完这一切,姜辛夷才带着海棠和水仙回到永宁侯府,几人前脚踏入永宁侯府的大门,后脚赵嬷嬷就追上了她们:
“二小姐,留步。”
“夫人病得很重,让老奴来唤二小姐过去一趟呢。”
似乎是怕姜辛夷不去,赵嬷嬷径直抓着姜辛夷的手臂,拉着她就往姜夫人的院子去。
屋子里药味浓郁,下人们各个神色黯然,姜夫人正躺在床榻之上,面色苍白如纸,喉中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呻吟。
落在姜辛夷这个大夫耳中,只觉得虚假。
赵嬷嬷扬声道:“夫人,二小姐来探望您了。”
姜辛夷站在原地没动。
赵嬷嬷心下着急,二小姐不给夫人问好,她该怎么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?
姜夫人又是着急又是失望:她好歹是姜辛夷的生母,纵有万般不是,在看到她一身病痛、呻吟不断的时候,也该问一句吧?
于是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。
赵嬷嬷了然,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:“二小姐你是不知道,夫人苦啊,她辛辛苦苦操持家中里里外外,将每个地方都打理得整整齐齐,谁知会落得一身病痛,这也就罢了,可府中开销颇大,夫人甚至连用的药,都买不起啊。”
来了。
这是暗示姜辛夷,将昨天拿到手的银票,都掏出来呢。
姜辛夷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,她捂着嘴道:“啊,怎么会这样?”
赵嬷嬷在一旁道: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姜辛夷:“都说管家是一桩苦差事,没想到会这么苦,竟然会连累姜夫人落得一身病痛。”
赵嬷嬷: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姜辛夷:“可是别人府上的管家,会将家管得越来越好,母亲为何管家二十年,却落得一个连药都买不起的下场。”
赵嬷嬷:“谁说不是呢,也就二小姐你能体谅夫……”
话没说完,赵嬷嬷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儿,这是在指责姜夫人管家不利?
她“啊”了声,“二小姐,你怎么能这么说夫人,夫人这么辛苦是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——”
“为了侯爷世子还有姜大小姐。”
姜辛夷连忙接话,“总不会是为了我吧,我前十五年没有在永宁侯府长大,即便回到了永宁侯府也没吃什么穿什么,嬷嬷你总不会是说,为了我吧?”
赵嬷嬷愤愤瞪了姜辛夷一眼。
赵嬷嬷闭上了嘴。
常用的那些言词,对自小没有在永宁侯府长大的姜辛夷来说,起不了任何作用。
姜辛夷这才看向姜夫人,“若管家一事太过劳累的话,姜夫人你可以把这件事让出去,你趁这段时间也好休息休息。”
这是赤裸裸的嘲讽。
姜夫人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着,“姜辛夷,你的胳膊肘都是往哪里拐的?”
永宁侯除了姜夫人这个正室外,还有几个妾室。
只是她们住得偏远,膝下又没有孩子,故而在这个府上没有什么存在感。当然,她们的存在感再低,也比曾经的姜辛夷存在感好。
起码每季的衣裳,每顿的饭食,都是准时送到的。
这些妾室和姜夫人这个正室天生就是不合的。
让她把管家之权交给这几个妾室,是安得什么良心!
曾经对姜辛夷的愧疚彻底消失,姜夫人忍不住大骂:“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,不帮着我这个母亲,净帮着外人。”
姜辛夷冷冷道:“姜夫人不也不帮着我吗?”
姜夫人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间:
她帮非亲生的姜宝珠,却从未帮过这个亲生的女儿。
一时间,姜夫人脸色变幻几次,好看极了。
姜辛夷接着道:“赵嬷嬷说姜夫人病重,我看未必吧,毕竟姜夫人你骂起人来中气十足。”
姜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姜辛夷对此浑然不觉,她走上前,在姜夫人的脸上轻轻一碰,只见指尖上蓦地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粉,她笑意盈盈道:“姜夫人,既然病重,为何要涂这么明显的粉?”
姜夫人体面了一辈子,从没被人当面如此放肆过。
若地上有条裂缝的话,她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去。
赵嬷嬷也想不到她们的计谋居然被拆穿了,那接下来该怎么演下去?
没等她想出办法,姜辛夷语气突然一转:“看来姜夫人你病得果真严重,为了不让我看出来,竟然敷粉遮掩。”
那本是装病的法子,谁知被姜辛夷误解了。
赵嬷嬷和姜夫人对视一眼,认同了这个说法,赵嬷嬷叹息一声道:“夫人也是怕二小姐你担心,硬是要给脸上敷粉,老奴实在劝不住啊。”
演技实在拙劣,水仙没忍住,泄露了一丝轻笑。
海棠紧张到了极点,示意她不要这么嚣张。
姜辛夷叹了口气道:“可惜我没有银两傍身,若是有的话,就拿出来给姜夫人你治病和买药了。”
赵嬷嬷心中一跳。
来了。
来了。
就是这个。
二小姐终于说这句话了。
赵嬷嬷忍不住激动道:“二小姐,你怎么会没有银两呢,昨日夫人给了你三千两,世子爷给了你五千五百两,还有大小姐也给了你两千五百两,你都忘了吗?”
姜辛夷似是有些难为情:“自然是记得的。”
赵嬷嬷循循善诱,“那二小姐把这些钱拿出来,交给夫人,夫人就能给她治病和买药了。”
不等姜辛夷开口,赵嬷嬷又给她戴着高帽,“夫人常和老奴说,二小姐你是她身边最孝顺的孩子,如今看来,果真不假。”
说完,赵嬷嬷和姜夫人便看着姜辛夷。
她们等着姜辛夷交出那笔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