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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花园的秋色，染上了几分萧瑟。
但澄心殿附近的菊花开得正盛。
金黄、雪白、姹紫，团团簇簇。
这一日，秦夜携着楚岚，缓步走在铺满落叶的石径上。
秦舜华则安静跟在父母身侧。
一身月白色的宫装，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。
只是眉宇间，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。
楚岚敏锐察觉到了女儿的心事。
自儿子大婚后，那份喧嚣与喜悦渐渐沉淀。
华儿这份沉寂便显得格外明显。
她轻轻捏了捏秦夜的手，递过去一个眼神。
秦夜会意，心中暗叹，女大不中留。
这话果然不假！
楚岚停下脚步，伸手拂去落在秦舜华肩头的一片银杏叶，语气温柔如水：“华儿，近日看你总是心事重重，可是在公主府住不惯？还是有什么烦心事了？”
秦舜华抬眸，对上母亲关切的目光，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负手而立、看似在欣赏秋菊，实则耳朵微动的父亲，脸颊微微泛红，低声道：“女儿没有烦心事，只是……只是秋日天气，难免有些感怀。”
楚岚岂会信这托词，轻笑一声，拉着她的手，柔声道：“跟皇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？可是……在想某个人了？”
秦舜华的心猛地一跳，咬了咬下唇，眼中闪过一丝被说破心事的慌乱。
随即，又化为一丝希冀的光芒。
她鼓起勇气，声音细若蚊蚋，却带着期待：“皇母……父王……女儿、女儿的终身……”
没有明说。
但那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那眼底深处藏不住的期盼，已是昭然若揭！
楚岚正欲开口，却被秦夜一声轻咳打断。
秦夜转过身，目光落在女儿那张酷似楚岚年轻时、却更多了几分娴静书卷气的脸上，心中又是柔软又是酸涩。
他板起脸，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，“华儿，你是大乾的永宸公主，是我与你皇母的掌上明珠，你的婚事，关乎国体，更关乎你一生的幸福，岂能儿戏？”
顿了顿，看着女儿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，心中不忍，但还是硬着心肠道：“赐婚？自然是可以的，但，不能是我与你皇母主动提起。”
秦舜华不解地抬头：“父王的意思是？”
秦夜负手望天，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：“我秦夜的女儿，难道还愁嫁不成？需得我上赶着去指婚？这成何体统！要嫁，也得是那小子有足够的胆色和诚意，亲自来求！这才显得出他对我家华儿的重视！”
主动赐婚？
那也太便宜那小子了！
显得他多迫不及待似的！
秦舜华却是眼睛一亮：“只要……只要景轩他主动提亲，父王皇母就会答应吗？”
秦夜心中哼了一声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，微微颔首：“若他真有此心，且有足够的担当，我与你皇母，自然会好生考量。”
“真的？”
秦舜华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，明艳不可方物。
然而，秦夜话锋陡然一转：“但是、华儿！”
秦舜华被秦夜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得一凛，连忙收敛笑容，垂首恭听。
“你绝不可私下给他任何明示暗示，更不可告诉他我今日所言！”
秦夜一字一顿，带着老父亲最后的倔强，“我要看看，他文景轩，究竟有没有这份魄力，有没有这份对我女儿非卿不可的决心！若连主动迈出这一步的勇气都没有，或是需要靠你的提醒才敢行动，那他便配不上你！明白吗？”
“女儿……明白了。”
秦舜华低声应道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楚岚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。
她深知秦夜对女儿的疼爱。
这看似苛刻的考验，何尝不是一种更深沉的保护？
只是苦了两个年轻人，尤其是她那心思细腻的女儿。
……
自那日御花园谈话后，公主府的气氛，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原本公主府虽戒备森严。
但秦舜华性子温和，对往来拜见的命妇女眷。
只要合乎礼制，一般不会断然回绝。
但如今，公主府却一夜之间变成了铜墙铁壁。
府门守卫增加了两倍，所有递入府中的拜帖，无论来自何人，一律被客气而坚定地以“公主殿下潜心静修，暂不见客”为由退回。
就连几位与秦舜华素日里还算说得上话的郡主相约赏花，也被婉拒了。
这道无形的屏障，自然也隔绝了那个最想进入这座府邸的人、文景轩。
文景轩起初并未在意。
只当公主府近日事务繁忙。
他按捺着心中的思念，精心挑选了几本新寻到的孤本诗集，又备了些雅致的江南点心，亲自来到公主府求见。
然而，他得到的，依旧是那句冰冷的“公主殿下潜心静修，暂不见客”。
一次如此，两次如此，三次……
依旧如此。
文景轩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了。
他站在公主府那巍峨的朱门外，看着那紧闭的兽环大门，心中涌起一股慌乱。
他察觉到，这不是简单的“静修”。
而是一种刻意疏远！
为什么？
是公主厌烦了他吗？
还是……
宫中有了什么别的旨意？
是陛下和摄政王，属意了驸马人选？
各种猜测涌上心头。
他试图从父亲文修远那里探听消息。
可文修远近来忙于协助太子处理政务，对儿女情长之事浑然未觉。
求助无门，见面无望。
借他人之口传递消息都无果。
文景轩心中的焦虑与苦闷无处排遣，只得寄情于酒。
他开始频繁出入京城一些清雅的酒楼。
每次都独坐一隅，点上一壶烈酒，自斟自饮。
望着窗外繁华的街市，脑海中却全是秦舜华那清丽的身影。
她抚琴时的专注。
她谈诗时的聪慧。
她偶尔流露出的、目光交汇时的羞涩……
这一切，如今都变得如此遥远！
“舜华……舜华……”
文景轩低声呢喃，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痛。
十六岁状元及第，才华横溢，前程似锦。
何曾受过这般挫败？
可在那位高高在上的永宸公主面前，所有的骄傲都不值一提！
他这边借酒消愁，颓唐失意。
却不知，一举一动，都被暗处那一双双属于秦夜的“眼睛”，一丝不落地记录了下来。
每日呈报至澄心殿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