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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禛的声音不大，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执拗，以及一丝几乎要碎裂的委屈。
承祜心头一窒，连忙解释道：“你做得很好，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。”
这番夸奖，非但没有让胤禛的神色缓和，反而让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，原本微微泛红的耳尖，此刻已是血色尽褪。
“那……那为何……”胤禛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，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
“因为大哥心疼。”承祜顺势接话，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理所当然的怜惜。
他的指尖顺着胤禛的肩线滑下，轻轻握住了他因练剑而生出薄茧的手，
“你们都有自己的功课和事情要做，如今为了我这个闲人，将你们自己的正事都耽搁了，传出去，岂不是说我这个做兄长的苛待弟弟？”
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，滴水不漏，充满了兄长对弟弟们的体恤与爱护。
若是换了旁人，或许就此拜服，感激涕零地领了这份恩典。
但胤禛不是旁人。
“我不累。”胤禛一字一顿地说道，声音沙哑，“能为大哥分忧，是胤禛的福分，不是耽搁。”
承祜被这股执拗劲儿噎了一下，正想着如何再找个更圆满的借口，身后便传来了由远及近的、轻快活泼的脚步声。
“大哥！大哥！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！”
人未到，声先至。
胤礽手里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食盒，一路小跑着进了庭院。
身后还跟着胤祉，胤祉手里则捧着几卷书册，走得四平八稳，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范。
他们显然是算着承祜午憩快要结束的时间，一个来送下午的点心，一个来准备晚间的伴读。
这精准的卡点，让承祜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“大哥，你怎么和五弟站在这儿……咦？”胤礽跑到近前，一眼就看到了气氛不对。
他先是看看自家大哥脸上那略带无奈的温和笑意，又转头看看胤禛那张写满了我很受伤的冰块脸，顿时警惕起来。
“怎么了这是？五弟，是不是你又惹大哥不高兴了？”胤礽脱口而出。
在他看来，大哥永远是最好的，如果气氛不对，那一定是别人的问题。
胤祉也走了过来，他没有胤礽那般咋咋呼呼，只是用探寻的目光在承祜和胤禛之间来回扫视。
“没有的事。”承祜开口，试图将这场即将爆发的家庭伦理剧扼杀在摇篮里，“我正和五弟说，这赌约明日便算了，你们也辛苦了这么多天，该回去好好歇息，专注自己的功课了。”
他本以为，这话由他这个大哥亲口说出，便能一锤定音。
谁知，此言一出，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池塘，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“什么？！”胤礽的眼睛瞬间瞪圆了，手里的食盒都差点没拿稳，“大哥，你……你要赶我们走？”
“不是赶。”承祜耐着性子纠正，“是你们也该回去了。”
“那不就是赶我们走吗！”胤礽的调门一下子拔高了，俊秀的脸上满是控诉，“为什么啊？是我布的菜不合大哥胃口，还是我讲的笑话不好笑？大哥，你只管说，我哪里做得不好，我改！我一定改！”
他几步冲到承祜面前，眼眶都红了，活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，就差摇着尾巴乞求了。
一旁的胤祉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，眉头紧锁。
“大哥，此举恕弟弟不解。”他的语气比胤礽要沉稳，但其中的不赞同之意却丝毫不减，“我等奉大哥之命行事，既是赌约，亦是本分。如今期限未满，大哥为何要中途作罢？莫非是觉得我等愚钝，不堪驱使？”
好家伙，一个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，一个直接上升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的高度。
承祜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。
他看着眼前这三个神情各异，但核心思想都是你不能不要我的弟弟，一时间竟有种百口莫存的感觉。
胤礽见承祜不说话，愈发急了，他一把拉住承祜的衣袖，轻轻摇晃着，拿出了他面对康熙时撒娇的看家本领：“好大哥，你就别赶我走了嘛。我保证以后吃饭的时候不多嘴，给你布菜也更用心，你想吃什么，我就是跑遍整个御膳房，也给你弄来！”
“三哥此言差矣。”胤祉在一旁凉凉地开口，打断了胤礽的表演，“大哥身子要静养，最是需要清静。你每日咋咋呼呼，吵着大哥休息，大哥嘴上不说，心里未必不烦。”
胤礽一听，顿时炸了毛：“你说谁咋咋呼呼？我那是活跃气氛！总比你一天到晚捧着个书，闷得像个葫芦强！”
胤祉慢条斯理地反驳：“我与大哥探讨学问，乃是精神上的交流。大哥学究天人，自然需要有能与之对话之人。不像某些人，只知吃喝玩乐。”
“你！”胤礽气得脸都涨红了。
一直沉默的胤禛，此刻却忽然上前一步，站到了承祜的另一侧。
他没有参与胤礽和胤祉的口舌之争，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，一瞬不瞬地望着承祜，然后用低哑的声音，掷地有声地说道：“大哥若嫌胤禛剑术不精，明日起，胤禛愿加练一个时辰。定不负大哥所望。”
承祜这副模样，落在三个弟弟眼中，非但没有让他们觉得大哥不耐烦，反而生出一种大哥定是在为我们着想而苦恼的错觉，一个个愈发觉得自己不能离开。
“大哥，”胤礽见争辩不过胤祉，又转回头来专攻承祜，“是不是皇阿玛又说什么了？还是宫里哪个奴才嚼舌根，说我们……说我们打扰你养病？”
胤祉也立刻跟上：“大哥放心，若真有此事，弟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，绝不让大哥烦心。”
胤禛没说话，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冷气，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——谁敢让大哥不痛快，他就让谁一辈子不痛快。
承祜：“……”
停！快停下你们这危险的想法！
这跟康熙和奴才们没有半毛钱关系，纯粹是我自己想静静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