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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看着奏折末尾承祜那番请求留下建设边城的言语,那份超越了年龄的远见卓识,让他眼睛渐渐湿润了。
他想起了这个儿子从小到大的种种不凡,想起他奶声奶气地喊着“皇阿玛”,想起他在南书房对答如流的聪慧,想起他那张惊为天人、却总是带着一丝疏离通透的脸。
这个逆子!
这个让他担惊受怕了无数个日夜的逆子!
他竟然……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!
“好……好啊……”
康熙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丝哽咽。
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,猛地一拳砸在御案上,发泄着这几天积攒的所有情绪。
然后,这位在臣子面前永远威严沉稳的帝王,竟缓缓地坐回龙椅,用手捂住了脸。
一滴滚烫的泪,从他的指缝间滑落,滴在那份写着请罪的奏折上,洇开了一小片墨迹。
那一夜,康熙没有批阅任何奏折,而是径直去了坤宁宫。
皇后赫舍里氏正对着神龛,虔诚地为远方的儿子祈福。
她同样是寝食难安,原本雍容华贵的脸庞,也憔悴了许多。
听到皇上驾到的通传,赫舍里心中一紧,连忙起身相迎。
当看到康熙通红的眼眶时,赫舍里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,眼前一黑,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“皇上……是、是祜儿他……”
康熙快步上前,一把扶住她,将那份奏折塞到她的手里。
“你看,这是我们……我们的好儿子!”
夫妻二人,在昏黄的宫灯下,促膝长谈了一整夜。
从最初的震惊,到难以置信的狂喜,再到为人父母的深深骄傲与后怕,赫舍里氏的眼泪,流了又干,干了又流。
“这孩子,真是……真是要吓死臣妾了。”她紧紧攥着奏折,声音里带着哭腔,脸上却洋溢着无法掩饰的自豪,“可他……他又确确是咱们的好儿子。”
康熙握住她的手,眼中满是柔情与感慨:“是啊,朕……得此嫡子,乃爱新觉罗家之幸,更是大清万民之幸。等他回来,朕……朕要好好地赏他!”
话虽如此,语气中却再无一丝责备,只剩下满满的父爱与期许。
……
遥远的尼布楚,并不知道紫禁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奏折送出后,承祜便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战后重建工作中。
对他这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来说,基建才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赋。
承祜没有急着大兴土木,而是先召集了所有将领、工匠,以及索伦、达斡尔等当地部族的头人,在刚刚清理出来的城主府里,展开了一张巨大的、他亲手绘制的规划图。
“尼布楚与雅克萨,将成为我大清在极北之地的两颗钉子,亦是两扇窗户。”
承祜手指点在地图上,烛光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,那惊心动魄的俊美轮廓上,仿佛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。
“此地城防,需重新设计,使其成为一座攻不破的军事要塞。”
“城内,划分**、民区、商贸区。**行军管,民区建屋舍、设学堂,凡我大清子民,皆可入学。商贸区,将是我们与北方诸部,乃至……与罗刹人进行贸易的地方。”
“贸易?”郎谈是个粗人,不解地问道,“殿下,我们刚把他们打跑,还跟他们做生意?”
承祜微微一笑。
“战争,只是为了更好地和平。打,是为了让他们坐下来好好说话,好好做生意。”他的目光扫过众人,“我们有他们急需的茶叶、丝绸、瓷器,他们有我们需要的皮草、木材,甚至是一些我们没有的工匠技术。用我们过剩的东西,去换取我们稀缺的东西,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。”
一番话,说得在场所有人茅塞顿开,看向承祜的眼神,已不仅仅是崇拜,而是近乎仰望神明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承祜彻底化身为一名总工程师。
他亲自带着士兵和俘虏们测量土地,规划沟渠。
又深入索伦人的部落,许诺给他们安定的生活和公平的贸易,换取他们的支持与劳力。
甚至还从罗刹俘虏中,挑选出懂建筑、懂冶炼的工匠,给予他们优待,让他们参与新城的建设。
凛冽的寒风中,承祜穿着普通的兵士棉服,脸上蹭着泥灰,但这丝毫无法掩盖他卓尔不群的气质。
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勘测地形时,比最精准的仪器还要锐利。
当他向工匠们讲解棱堡结构时,那清晰的逻辑与超越时代的见解,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。
士兵们看着他们的太子殿下与他们同吃同住,干着最累的活,无不感奋,干劲冲天。
当地的部族百姓,看着一座座坚固的房屋拔地而起,看着太子殿下派来的汉人教习教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,都发自内心地将这位神明般的少年,视为真正的守护神。
在承祜的规划中,这里绝不能仅仅是军事堡垒。
“城防要塞化,居住舒适化,贸易中心化。”
承祜站在新画出的城池规划图前,对身边的工部官员和将领们解释着。
他引入了后世棱堡的初步概念,加固城墙,增设角楼与火炮平台,使得城防体系远超这个时代的认知。
城内,承祜除了规划出整齐的街道、住宅区、商业区,甚至还预留了排水系统和公共区域的位置。
这种超前的城市规划理念,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。
很快,在承祜的感召下,不仅是清军将士,连周边的原住民都自发地加入到建设中来。
雅克萨,被定位为军事重镇与皮毛交易中心。
尼布楚,则依托水路,被规划为面向西伯利亚腹地的商贸总站。
短短几个月,两座残破的边城,便在冰原上焕发出了勃勃生机。
夯土的城墙拔地而起,整齐的木屋鳞次栉比,宽阔的道路上,车马与人流渐渐繁忙。
这片土地,从此刻起,才真正地、牢固地刻上了华夏的烙印。
而这一切,仅仅是个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