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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祜的目光从彭春和郎谈的脸上扫过，自己必须在第一时间，彻底镇住他们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承祜淡淡地开口，“孤此来，并非游山玩水，而是奉了皇阿玛的密旨，前来观军历练，与诸位将士一同杀敌，为我大清开疆拓土。”
“密旨？！”
彭春和郎谈心中同时咯噔一下。
这个理由，既在情理之外，又在情理之中。
除了密旨，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。
可……这风险也太大了！
彭春壮着胆子，依旧跪在地上，不敢起身，小心翼翼地抬头道：“殿下……战场之上，刀剑无眼，罗刹鬼的火器更是凶猛异常。您万金之躯，关乎国本，怎可……怎可亲临险境？还请殿下三思，速速回京，奴才等愿以死谢罪！”
“放肆！”承祜的脸色倏地一沉，“彭春，你是质疑孤，还是在质疑皇阿玛的决定？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。
那玉佩通体温润，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，正是康熙寸步不离的私人物品。
是他临走前，从康熙的书房里“顺”走的。
彭春和郎谈看到玉佩，如同看到了康熙亲临，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。
他们怎么也想不到，太子殿下竟有如此大的胆子，敢假传圣旨，还偷了皇上的私印。
“末将遵旨！”两人再次躬身，只是这一次，心中的恐惧被巨大的责任感所取代。
“两位将军，”承祜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，“从今日起，我便是军中一员。你们不必因我的身份而拘束，一切照常即可。我的任务是看，是学，而非指手画脚。你们该如何治军，如何作战，一概照旧。”
话虽如此，彭春和郎谈又怎敢真的照旧？
他们立刻腾出了最舒适、最安全的中军副帐给承祜，又调来最精锐的亲兵护卫，连饮食都吩咐火头营要用最高规格。
然而，承祜接下来的举动，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。
他拒绝了副帐，只在亲兵营里要了一顶最普通的帐篷。
到了晚膳时分，当亲兵端着精美的四菜一汤送来时，承祜却摆了摆手，径直走向了那口煮着大锅饭的行军锅。
“给我也来一碗。”他对负责掌勺的火头兵说道。
那火头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，吓得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锅里。
眼前的少年，容貌俊美得不像凡人，皮肤比他见过的最娇贵的格格还要细腻，一身剪裁合体的常服，哪怕沾了些许尘土，也掩不住那通身的华贵。
这……这就是传说中的太子殿下？
他竟然要吃他们这些粗人的大锅饭？
那锅里，只有黑乎乎的高粱米饭，和一锅用肉干、菜干炖的糊糊。
“殿……殿下……这……这东西粗鄙，怕是……不合您的胃口……”火头兵结结巴巴地说道。
承祜却毫不在意，从旁边一个士兵手里接过一个粗瓷大碗，亲手递了过去，笑道：“无妨，将士们吃得，我便吃得。出门在外，没有那么多讲究。”
他的笑容干净纯粹，带着“亲和光环”的被动加成，让那火头兵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和紧张，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，手也不抖了，恭恭敬敬地为他盛了满满一碗。
承祜就地寻了个草垛坐下，与周围的士兵们围在一起，用同样的碗，吃着同样的饭。
士兵们起初拘谨得连筷子都拿不稳，一个个正襟危坐，连大气都不敢喘，只敢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储君。
离得近了，才发现太子殿下比传闻中还要好看。
烛火跳跃，在他如玉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，垂眸吃饭的模样，安静而专注，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。
他没有丝毫的嫌弃，一口饭，一口菜，吃得从容而认真。
这副模样，让士兵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。
他们从未想过，有一天能和当朝太子坐在一起，吃一锅饭。
“这位大哥，你是哪里人？”承祜忽然开口，问身边一个看上去颇为壮硕的汉子。
那汉子一个激灵，差点把碗打了，涨红了脸道：“回……回殿下，小的……小的是山东登州府的。”
“登州啊，好地方。”承祜点了点头，“家中可还有亲人？”
这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，不知为何，从太子口中说出，就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。
那汉子竟渐渐不再紧张，说起了家中的妻儿老小。
承祜静静地听着，偶尔问上一两句，眼神专注而真诚。
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，仿佛映着对方的身影，让说话的人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。
很快，周围的士兵们也渐渐被这气氛感染，七嘴八舌地加入了进来。
他们说着自己的家乡，说着对这场战争的看法，说着对罗刹人的痛恨。
承祜始终保持着微笑，耐心倾听着每一个人的声音。
这些在史书上只是一个冰冷数字的“兵”，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。
他们有家庭，有牵挂，有朴素的愿望。
他们之所以愿意来这冰天雪地的北疆拼命，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，为了让身后的妻儿能过上安稳日子。
夜深了，士兵们各自回帐休息。
承祜也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。
他没有立刻睡下，而是摊开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，就着昏黄的油灯，仔细研究着前方的路线。
帐外，彭春和郎谈的身影悄然出现。
他们透过帐篷的缝隙，看着里面那个专注的、年轻的身影，眼神复杂无比。
“都统，太子殿下此举……真乃天纵奇才。”郎谈压低声音，语气中满是敬畏。
彭春没有说话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他们本以为，迎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麻烦，一个需要小心伺候的祖宗。
却没想到，来的竟是一位能瞬间收拢军心的储君。
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，太子殿下就让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老兵们，对他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爱与拥戴。
那种亲和力，那种风姿，简直……
他们甚至在想，或许，太子殿下亲临前线，真的是皇上一招深思熟虑的妙棋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