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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舟之上,烛火摇曳,映照着舱内精致的陈设。
康熙他将承祜紧紧圈在怀中,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里共鸣,震得承祜的耳朵有些发痒,“说吧,想要什么赏赐?”
承祜从他怀里仰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,方才的紧张与霸道已然褪去,只剩下一双琉璃似的眼眸,在烛光下闪烁着狡黠而纯真的光。
这时候若是索要金银珠宝,未免落了下乘,也辜负了此刻温馨的父子氛围。
于是,承祜伸出小手,轻轻抓住了康熙胸前的一缕龙袍系带,用一种近乎撒娇的、软糯的声线说道:“儿臣不要别的赏赐,只求皇阿玛……以后再遇到像今天那位姐姐一样美的人,也要第一个想到儿臣。”
他没有说不许看,也没有说不许理,而是用了更高明的要第一个想到我。
像一只宣告领地的小兽,却偏偏用了最无害、最惹人怜爱的姿态。
康熙闻言,先是一怔,随即那笑意更深,几乎要从眼底满溢出来。
这孩子,真是个人精。
他哪里是在索要赏赐,分明是替皇后管着他这个当阿玛的,可他还是甘之如饴。
“好,”康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伸出手指,轻轻刮了一下承祜挺翘的小鼻尖,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宠溺与郑重,“朕答应你。无论何时何地,朕都第一个想着朕的承祜。”
……
翌日,天光大亮。
康熙终究是一国之君,南巡亦非纯粹的游山玩水。
江南的织造、漕运、盐政,桩桩件件都系着国库的命脉,也牵动着无数百姓的生计。
自昨日起,江宁将军、两江总督等一众封疆大吏便已在行宫候命,一摞摞的文书与账册,正等着他这位最高统治者亲自审阅。
帝王模式一旦开启,昨日那个在秦淮河畔温情脉脉的阿玛便暂时退居幕后。
康熙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四团龙补常服,眉宇间恢复了往日的深沉与威严,只在临行前,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承祜,并低声嘱咐梁九功:“好生看顾着太子,万不可出任何差池。”
承祜醒来时,龙舟内已是一片宁静。
他伸了个懒腰,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儿。
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立刻端来了温热的蜜水和绞好的面巾。
“殿下,皇上临走前吩咐了,您今日可用过早膳后,由陈保公公和侍卫们陪着,在城中随意逛逛。”
承祜点了点头。
在用过一碗清淡的粳米粥和几样精致的苏式点心后,承祜便换上了一身低调却用料考究的湖蓝色锦缎衣衫,头上束着同色的发带,腰间挂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羊脂玉佩,整个人看起来,就像是哪家富商巨贾精心娇养的世家小公子。
走在江宁府繁华的街道上,承祜的小手背在身后,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时代的南京城,像是怎么逛都没够似的。
青石板铺就的街道,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,飞檐翘角的酒楼茶肆,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、胭脂水粉的甜香,以及独属于市井的喧嚣。
“殿下,您看那家的云片糕,是江南一绝,要不要尝尝?”陈保殷勤地指着一家老字号。
承祜摇了摇头。
陈保又问:“那桂花糕呢?”
承祜又摇了摇头。
他其实有点想吃麻辣烫了,可惜吃不到。
正走着,天色却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。
方才还晴空万里,转瞬间便乌云密布。
豆大的雨点毫无预警地砸落下来,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石板路上,溅起一朵朵水花。
“哎呀,下雨了!”
街上的行人一阵骚动,纷纷奔走躲避。
江南的雨,总是来得这般猝不及防。
“殿下当心。”陈保反应极快,一把将承祜揽入怀中,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,同时目光迅速锁定了不远处一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茶楼,“我们去那避雨。”
转瞬间,天与地便被一张巨大的雨幕笼罩。
街上的行人纷纷抱头鼠窜,寻找避雨之处。
陈保护着承祜,几步便冲进了那家名为“听雨轩”的茶楼。
茶楼里早已挤满了避雨的客人,人声鼎沸,水汽氤氲,混杂着茶叶的清香、点心的甜香与雨水带来的湿润泥土气息。
店小二眼尖,一见承祜主仆二人虽然衣衫微湿,但通身气派不凡,尤其是那个孩子,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童,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,便知不是寻常人物,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。
“二位客官,快里边请!楼上还有雅座!”
陈保知道承祜不喜嘈杂,便点了点头。
二人被引至二楼靠窗的一个小隔间,这里用一道雕花的木质屏风与大堂隔开,既能看到楼下的情景,又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。
承祜坐下,陈保细心地用干布巾为他擦拭着头发和衣角。
“来一壶碧螺春,再上几碟你们这儿的招牌茶点。”陈保对店小二吩咐道。
窗外,大雨如注,秦淮河的支流在雨中水面暴涨,画舫都已靠岸歇息。雨点敲打着屋檐瓦片,汇成一道道水帘,竟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。
承祜捧着温热的茶杯,小口啜饮,目光却被邻座的谈话声吸引了过去。
邻座是四位身着长衫的年轻书生,看打扮应是江南一带的学子。他们本在低声交谈,许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住了脚步,谈兴反而更浓了。
只听一位面容清瘦、眼神锐利的书生呷了口茶,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口吻说道:“圣驾南巡,虽说是体察民情,可这一路行来,车马仪仗,地方官吏层层盘剥,到头来,还不是劳民伤财,苦了咱们江南的百姓。”
这话说得大胆,却也道出了不少人的心声。
历朝历代,皇帝出巡,对地方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与负担。
然而,他身旁一位稍显年长、气质沉稳的书生却摇了摇头,反驳道:“子敬此言差矣。以往的南巡或许如此,但今上此行,却大有不同。”
“哦?愿闻其详。”那被称为子敬的书生挑了挑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