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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礽那带着几分报复意味的轻轻一戳,并未惊扰到襁褓中的永泰公主,反而像是隔靴搔痒,小公主只是皱了皱鼻子,咂咂嘴,又沉沉睡去。
看到妹妹没哭,胤礽那点小小的坏心思顿时化作了无趣,又有些后怕地瞥了一眼廊下负手而立的大哥。只见承祜正遥遥望着他,目光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,让他不自觉地挺直了小小的腰板。
赫舍里氏看着两个儿子间这番无声的互动,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。她对承祜招了招手,示意他不必再在外面吹冷风。
承祜这才迈步走入殿内,暖意扑面而来,驱散了身上的寒气。他先是关切地看了看赫舍里氏的脸色,见她精神尚可,才放下心来,走到床边,替小妹妹掖了掖被角。
“额娘,您好好歇着,儿臣先去上书房了。”他轻声说道,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,“保成,你留在这里陪额娘,不许再胡闹。”
“知道了,大哥。”胤礽此刻乖巧得像只小猫,脆生生地应下。
承祜颔首,又对赫舍里氏行了一礼,这才转身离去。
他并未直接前往上书房,而是穿过白雪皑皑的御花园,绕过结着冰棱的太湖石,承祜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暖亭。
亭子四面都挂着厚厚的锦帘,中间燃着银丝炭盆,温暖如春。
亭内已有两个身影,正围着炭盆下棋。
乌娜希和班第。
“咳。”承祜轻咳一声,掀开帘子走了进去。
“太子殿下!”两人见他来了,立刻起身行礼。
“免了。”承祜摆了摆手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,几步走到两人中间,一**坐下,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:“我跟你们说,我又当哥哥了!”
乌娜希撇了撇嘴,不以为意道:“太子殿下不一直都是三阿哥的哥哥吗?”
“那不一样!”承祜的眼睛亮得惊人,他挺起小胸膛,语气里满是骄傲,“这次是妹妹!我有一个亲妹妹了!额娘昨天刚生的!”
“妹妹?”班第那张素来沉稳的小脸上也露出一丝讶异。
“真的?”乌娜希的兴趣也被提了起来,凑过来问道,“小公主长什么样?可爱吗?”
“当然可爱!”承祜毫不犹豫地夸耀道,“她小小的,软软的,眼睛闭着的时候,睫毛长长的,小嘴巴还会动,像是在吃什么好东西。而且,她长得特别像我!”
他一边说,一边用手比划着,那眉飞色舞的样子,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欢喜。
乌娜希和班第对视一眼,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,脸上也露出了笑容。他们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……孩子气的一面。
“那我们能去看看她吗?”乌娜希期待地问。
承祜脸上的笑容一滞,随即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:“不行。妹妹太小了,还不能抱出坤宁宫。额娘也需要静养,不能让太多人去打扰。”
看着两个伙伴瞬间变得失望的脸,承祜心中一动。
“不过,”他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,“虽然你们见不到她,但我可以……把她画给你们看!”
“画?”乌娜希和班第都愣住了。
“对!”承祜一拍手,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。他不仅要画,还要画得惟妙惟肖,让他们如同亲见。
“走,去上书房!我去找张师傅学画画,今天之内,一定把妹妹的画像画出来!”
说罢,他便拉起两人的手,风风火火地朝上书房跑去。
然而,跑了两步,他却感觉身后的两人脚步有些沉重。
承祜停下脚步,回头看去。
只见方才还兴致勃勃的乌娜希,此刻却低着头,小嘴微微撅着,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。而一旁的班第,也垂着眼帘,沉默不语。
冬日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,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也照亮了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。
“怎么了?”承祜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乌娜希抬起头,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泛着一丝水光,她咬了咬唇,声音闷闷的:“没什么。”
这副样子,分明就是有事。
承祜眉头微蹙,松开了他们的手,郑重地看着他们。
果然,在承祜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凤眸注视下,乌娜希憋不住了。
“太子殿下,”她小声地,带着一丝委屈地说道,“您有了亲妹妹,以后……以后是不是就更不会再跟我们玩了?”
她的话音刚落,一旁的班第也抬起了头,那双沉静的眸子里,同样写满了担忧。
“是啊,”他跟着补充道,声音比平时更低沉,“太子殿下现在有三阿哥,还有了永泰公主。以后,您的弟弟妹妹会越来越多,我们……我们只是外臣的子女。”
他瞬间明白了。
“乌娜希,班第,看着我。”
两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,望入承祜那双深邃的眼眸。那双桃花眼此刻清亮得如同被雪水洗过的黑曜石,里面没有一丝杂质,只有无比的认真与诚挚。
“保成和永泰,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,是我的血脉至亲。保护他们,爱护他们,这是我的责任,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。”
接着,他话锋一转,目光变得更加柔和,也更加坚定。
“但是,你们不一样。”
这五个字,像一道暖流,瞬间涌入了乌娜希和班第的心田。
“妹妹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,而你们,”承祜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是我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,自己选择的家人。”
家人二字,重重地敲在了两个孩子的心上。他们震惊地睁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“责任和选择,是不一样的。”承祜的声音继续在他们耳边响起,“责任是我必须承担的,而选择,是我心甘情愿的。我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快乐,也愿意听你们说烦恼。这份情谊,不会因为我多了弟弟妹妹而改变分毫。你们明白吗?”
那张本就极具说服力的脸上,此刻写满了真诚,让人根本无法生出半分怀疑。
乌娜希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,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,而是因为感动。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,哽咽道:“殿下……”
承祜的目光转向班第,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“班第。”
“奴才在!”班第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,恭敬应答。
“孤想向皇阿玛请旨,”承祜缓缓站起身,小小的身躯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,竟投下了一道坚实可靠的影子,“让你做孤的哈哈珠子,伴随孤一同读书习武。你,可愿意?”
这是索额图费尽心机都未必能求来的天大恩典!
噗通一声,班第双膝跪地,在这冰冷的雪地上,对着承祜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
“奴才班第……谢太子殿下天恩!奴才愿意!奴才愿意为殿下牵马执鞭,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”
承祜伸手将他扶起,看着他通红的眼眶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我们是兄弟。”
说罢,他又转向一旁已经看呆了的乌娜希,笑着捏了捏她还带着泪痕的脸颊:“至于你,乌娜希,你永远是孤最重要的小姐妹。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,你就告诉孤,孤帮你出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