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毓庆宫的宫人们早已候在门外,一个个神情肃穆,眼底却藏不住深深的忧虑。
见到承祜的身影,他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,却无人敢发一言,生怕惊扰了这位身心俱疲的主子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
承祜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和离他最近的陈保说话,只是摆了摆手,便径直朝寝殿走去。
热水早已备好,太医院的院判亲自带着两名得力太医候着,一见到承祜,便立刻上前请脉。
此刻看着太子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,太医眼眶竟有些泛红,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:“殿下……您这又是何苦啊!”
这位老院判是看着承祜长大的,当年承祜幼时体弱,是他一剂汤药一剂汤药地调理过来的。
在他心中,太子殿下不仅是国之储君,更像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完美玉器,见不得半点损伤。
承祜扯了扯嘴角,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,却发现脸部肌肉都僵硬了。
只能任由太医们为他诊脉、施针,然后又被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喝下一碗温热的、带着淡淡苦涩的安神汤。
药力很快发作,混合着极致的疲惫,化作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。
承祜甚至来不及沐浴,只是换了身干净的寝衣,便倒在了那张铺着明黄色云龙纹锦被的巨大床榻上,几乎是头一沾枕头,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梦乡。
这一觉,睡得昏天黑地。
不知过了多久,承祜是在一阵极轻微的、悉悉索索的动静中被惊醒的。
承祜猛地睁开眼,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,反而瞬间凝聚起一丝警惕的寒光。
寝殿内只留了一盏壁角的琉璃灯,光线昏黄,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色之中。
借着微光,承祜看到一个身影正蹑手蹑脚地从外间走进来,动作轻得像只猫儿。
那身影在床边站定,似乎在犹豫着什么。
承祜没有立刻出声,只是静静地观察着。
当那人影微微侧过脸,被灯火勾勒出熟悉的、尚带几分稚气的轮廓时,承祜眼中的寒光才骤然散去,化为一片柔和的无奈。
是胤礽。
也对。
除了他这个宝贝弟弟,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,用这种方式闯进他的寝殿。
“大哥?”
胤礽试探性地唤了一声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。
见床上没有动静,他以为承祜还在熟睡,胆子便大了起来,悄悄地在床沿坐下。
胤礽静静地看着承祜的睡颜,昏黄的灯光下,兄长的脸庞褪去了白日的清冷与倔强,显得格外安静柔和。
那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,挺直的鼻梁如玉雕一般,而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薄唇,此刻却微微抿着,唇色依旧苍白,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脆弱感。
胤礽伸出手,似乎想去触碰一下兄长微凉的脸颊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怕惊扰了他。
他只是怔怔地看着,眼圈慢慢地红了。
整个紫禁城都传遍了,大哥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夜。
胤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可额娘拘着他,不让他去求情,说那是火上浇油。
他只能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,一整天都心神不宁。
直到晚上,听说大哥被皇阿玛叫进去,又安然无恙地回了毓庆宫,胤礽才算松了口气。
但那颗悬着的心却始终放不下,非要亲眼看看才安心。
“看了这么久,还没看够?”
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沙哑声音忽然响起,吓了胤礽一跳。
他猛地抬起头,正对上承祜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睛。
那双桃花眼在昏暗中,亮得惊人,像是落入了星子的深潭,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浅笑。
“大、大哥!你醒了?”胤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,脸颊也泛起一丝被抓包的薄红,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,我就是……就是来看看你。”
“嗯,看到了,”承祜缓缓坐起身,靠在床头的软枕上,“我还没死。”
“大哥!”胤礽急了,连忙凑过去,压低声音道,“不许你胡说!多不吉利!”
承祜看着他急切的模样,心中一暖,抬手揉了揉他已经束好的头发,将那顶戴得一丝不苟的小帽子都给揉歪了。
“好,不说了。”
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跑过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