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;
这份突如其来的脆弱情绪很快便被帝王的理智压了下去。
康熙松开了承祜,略感不自然地轻咳一声,恢复了平日的威严:“时辰不早了,用完膳就去安歇吧。”
“皇阿玛,”承祜却拉住了康熙的袖子,仰起那张精致得如同上好瓷器的小脸,一双琉璃似的眼眸里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期盼与向往,“德州的案子了结了,我们……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城里逛一逛?儿臣听陈保说,德州城里有会画画的糖人,还有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,还有耍猴戏的!”
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,康熙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,不由叹了口气。
是了,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。
他应该见识的,不该只有朝堂的诡谲和人心的险恶,也该有这红尘俗世的喧嚣与热闹。
“好。”康熙几乎没有犹豫,脱口而出。
次日,天朗气清。
康熙帝脱下了那一身彰显至尊身份的龙袍,换上了一袭靛蓝色的常服,整个人少了几分帝王的威压,多了几分富贵家翁的儒雅气度。
而承祜则穿了一件同色的锦缎小袍,领口袖口滚着细细的银边,腰间系着一个皇后亲手绣的、装着小零嘴的荷包,粉雕玉琢,灵气逼人。
父子二人走在德州府的大街上,前后左右皆是便衣打扮的御前侍卫,不动声色地隔开拥挤的人潮,形成一个安全的包围圈。
承祜毕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走在古代的街市上,那不同于历史纪录片的鲜活气息扑面而来,让他兴奋不已。
青石板铺就的街道,两旁是一个挨一个的店铺,幌子在风中招摇。
货郎的吆喝声,小贩的叫卖声,孩童的嬉笑声,车**辘辘声,勾勒成最活色生香的市井生活。
“皇阿玛,快看!是画糖人的!”承祜眼尖,一下子就看到了街角的一个小摊子。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,正用一个小铜勺,舀起锅里金黄色的糖稀,手腕翻飞间,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便在石板上成型。
“想要?”康熙低头问他,眼神里满是宠溺。
承祜重重地点了点头,像只讨食的小奶猫。
康熙领着他走上前,那老汉一见来人衣着不凡,气度雍容,尤其是那个小公子,简直像是天上的金童下凡,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,顿时有些手足无措。
“老人家,不必拘礼。”康熙温声道,“给这孩子画一条龙吧。”
“欸!好嘞!”
老汉得了吩咐,定下心神,舀起一勺滚烫的糖稀,手腕一抖一转,一气呵成。
不过片刻,一条比方才更加威武霸气的五爪金龙便跃然板上。
承祜拿着那晶莹剔透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糖龙,喜不自胜,先是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龙须,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。
他又举起糖龙,递到康熙嘴边,奶声奶气地道:“皇阿玛,您也尝尝,好甜!”
在众目睽睽之下,康熙竟真的俯下身,在那糖龙的尾巴上,象征性地抿了一下。
周围的侍卫们一个个眼观鼻,鼻观心,装作什么都没看见,但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。
他们何曾见过万岁爷如此接地气的一面?
“嗯,很甜。”康熙直起身,用指腹轻轻擦去承祜嘴角的糖渍,语气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。
父子俩一路走,一路吃。
刚啃完糖龙,又遇上了卖冰糖葫芦的。
那用竹签串起的山楂,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,红得**。
承祜眼巴巴地看着,康熙便又买了一串。
承祜咬下一颗,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迸发,幸福感油然而生。
他一边吃,一边含糊不清地对康熙说:“皇阿玛,这个比京城里的好吃!”
“哦?为何?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更有烟火气!”承祜想了想,用了个现代词汇。
康熙一怔,随即失笑。
烟火气,这词儿倒也新鲜贴切。
是啊,这宫墙之外,才是真正的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