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成早夭嫡子,全大清跪求我登基 第116章 江南学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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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,姑苏城,暮春。

烟雨如织,将粉墙黛瓦的古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。

山塘街的石板路被雨水濡湿,泛着温润的青光,倒映着两岸悬挂的灯笼与往来行人的油纸伞。

临河的一座茶楼云水精舍,此刻却是人声鼎沸,与窗外那份宁静的诗意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这里是姑苏城内文人墨客最爱的聚集地,只是今日,这楼内的气氛,却不似往日的吟风弄月,反而多了一股压抑不住的激荡与燥热,仿佛一锅即将沸腾的水。

“荒唐!简直是荒唐至极!”

一声怒喝打破了短暂的宁静。

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秀才,在姑苏士林中颇有声望。一张国字脸涨得通红,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。

“北边传来的这些消息,我看多半是朝廷放出的烟雾,用来麻痹我等江南士子的伎俩!什么太子仁善,什么太子爱民,不过是黄口小儿的几句场面话,竟也值得你们如此奔走相告?”

他面前,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,面容俊秀,双目炯炯有神,闻言立刻反驳道:“老先生此言差矣。《农桑杂录》一书,晚生已经拜读过抄本。其中对稻种选育、病虫防治的见解,细致入微,绝非一个不事稼穑的深宫皇子所能凭空杜撰。若非心怀万民,何以能有如此实学?”

“实学?”老秀才冷笑一声,“不过是东拼西凑,沽名钓誉罢了。皇家欲收民心,此乃惯用伎俩,有什么稀奇?”

书生血气方刚,被这番话一激,脖子都红了:“那沈榷沈先生一案,又作何解释?朝廷鹰犬横行,浙江巡抚欲兴大狱,是太子殿下在御前仗义执言,驳斥腹诽之罪,才保全了江南文人的最后一丝体面!这难道也是沽名钓誉的伎俩?”

沈榷案的风波,在座之人都心有余悸。那种生杀予夺皆在当权者一念之间的恐惧,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
他们都听闻,是一位贵人出手,才让这场眼看要血流成河的文字狱,化作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处置。

只是,他们一直以为是朝中某位汉臣心存故国之情,却未曾想,源头竟是那位年少的储君。

老秀才一时语塞,脸色变了又变。

他经历过前朝的覆灭,亲眼见过铁蹄踏破家园的惨状,对这新朝,他心中只有深入骨髓的警惕与不信。

只得喃喃道:“或许……或许只是帝王心术,一收一放,方能更好地攥紧缰绳……”

“恕晚生直言,您这是以己之心,度君子之腹了。”书生激动地站起身,声音因为激愤而拔高,“若真是帝王心术,为何要冒着触怒圣颜的风险,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汉家文人辩解?若真是权谋算计,那这算计的,也是朗朗乾坤下的公道人心。”

茶楼内的气氛愈发紧张,支持两方观点的人开始低声争论,嗡嗡之声不绝于耳。

就在这时,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。

“诸位,稍安勿躁。”
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邻桌一位素衣中年文士,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。

此人家中世代经商,交游广阔,消息在姑苏城内是出了名的灵通。

富商环视一周,目光最终落在何敬明与季云昭身上,叹了口气道:“老先生的顾虑,我等都能理解。晚生的赤诚,也令人感佩。只是今日之事,恐怕已超出了伎俩与心术的范畴。”

他从袖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封信函,信纸已有些褶皱,显然被反复阅读过多次。

“此信,乃是我一位在京城翰林院供职的远亲所书,信中详述了三日之前,南书房内发生的一桩大事。”

所有人的目光,瞬间被那封信吸引了过去。

富商缓缓展开信纸,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语调,低声念诵起来:

“……《明史》纂修,论及崇祯本纪,满臣勒德洪等,主张严苛痛批,欲将其定为昏聩自取其祸之君,以彰我朝天命。御座之上,圣心似已动摇,张、陈二公(张英、陈廷敬)垂首无言,满室肃杀,我等汉臣,心如死灰……”

念到此处,茶楼内一片死寂,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

在座的每一位读书人,都感同身受那份屈辱与悲凉。

亡国之痛,史笔之辱,莫过于此。

老秀才的身子微微颤抖,眼中泛起水光,仿佛又看到了故国山河破碎的那一幕。

富商顿了顿,声音一转,带上了一丝奇异的颤音:

“……危急之时,太子自书架后步出。信中言,太子年未及十,身量未足,然其风姿,已非常人可比。其身着石青色常服,玉冠束发,眉目如画。尤以其双眸,澄澈如秋水,幽深似寒潭,望之令人心神自宁,不敢生半分亵渎之念。其光华,竟令满室珠玉,黯然失色……”

这番描述,让众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形象。

那不仅仅是容貌的俊美,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、仿佛能安抚人心的奇异气场。

书生听得心驰神往,双手紧紧攥成了拳。

富商继续念道,仿佛自己就亲身站在那压抑的南书房之中。

“……太子殿下先问‘修史为彰功,抑或为明镜’,又言‘若将前明之替,归于君王一人,则后世子孙,只见骄横,不见教训’。此言一出,如洪钟大吕,振聋发聩!勒德洪欲辩,太子再言,其声铿锵:‘前明之亡,非亡于崇祯一人,乃亡于两百年积弊!其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之气节,史笔之下,岂能尽没?若将末代君主之悲剧,刻为昏君之丑剧,非独歪曲史实,亦是小觑我大清开国之胸襟。’”

“说得好!”

不知是谁,猛地一拍桌子,大吼出声。

霎时间,整个茶楼的情绪都被点燃了。

书生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,眼中泪光闪烁:“这才是我辈读书人心中最想说,却又最不敢说的话啊!”

老秀才呆呆地坐着,嘴唇翕动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他一生都在痛骂崇祯的失策,却也同样为崇祯的殉国而扼腕。

那份复杂的情感,竟被一个满人皇子,如此通透地一语道破。

富商深吸一口气,将信的最后一段,用尽全身力气念了出来:

“……最后,太子殿下向皇上进言,为崇祯帝盖棺定论,只需八字——”

“——非亡国之君,当亡国之运。”

老秀才“腾”地一下站了起来,满脸的难以置信。

他踉跄一步,撞翻了身后的椅子,却浑然不觉。

他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,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怆与释然,同时涌上了心头。

他没有哭嚎,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。

那连绵不绝的雨丝,不知何时已经停了。

一缕久违的阳光,穿透厚厚的云层,洒在粼粼的河面上,碎成一片耀眼的金光。

“我错了……我错了……”老人浑浊的眼中,流下两行清泪,声音嘶哑,“能言此八字者,其心中所怀,早已超越了胡汉之别,满汉之分……他心中怀着的,是这天下,是这千古文脉啊……”

书生走到窗边,推开雕花木窗。

一股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,驱散了满室的压抑与沉闷。

他看着阳光下的姑苏城,看着那重新恢复了生机与色彩的街巷,只觉得眼前的一切,都与方才不同了。

天,似乎没有那么暗了。

路,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走了。

他回头,看着茶楼内一张张被震撼、被感动、被点亮了希望的脸,一字一句,郑重地说道:

“有此储君,实乃我江南士林之幸,天下文脉之幸也。”

这一日,姑苏城内,云开雨霁。

春风终于吹绿了江南岸,从此,太子承祜之名,不再是坊间的传闻,而是在无数江南士子的心中,悄然立起了一座难以撼动的丰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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