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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轮滚滚，碾过黎明前最后一丝寂静。
马车内，萧青鸾的美眸中闪烁着兴奋与忧虑交织的光芒，一夜未眠，她的精神却异常亢奋。她为李澈细细分析着即将到来的风暴：“天亮之后，御史台那帮老顽固，一定会弹劾你京城动武、滥用私刑，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，也是最好的武器。”
“摄政王**，则会借机发难，给你扣上一顶目无朝廷、形同谋逆的大帽子。”
“至于那些平日里不说话的士族门阀，这次也会跳出来，借此攻击我们，动摇新政的根基。澈，你打算如何应对？”
李澈递给她一个温热的水囊，示意她润润嗓子，脸上没有半分临战的紧张，反而带着一丝看戏般的轻松笑意：“他们要演戏，我们就陪他们演。放心，剧本、观众、演员，我都准备好了。”
“张桐那份连夜写好的奏报，就是我们的‘官方剧本’，里面只会写黑蛇帮如何荼毒百姓，讨逆军如何吊民伐罪。”
“黑水沟数万百姓的民心，就是最好的‘观众’。谁敢在朝堂上颠倒黑白，谁就是在跟数万张嘴为敌。”
他顿了顿，从怀中拿出那本足以让京城官场地震的黑漆账本，在萧青鸾面前轻轻晃了晃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：“至于这个，就是决定谁能继续当‘演员’，谁该提前下台的‘生死簿’。”
他的从容，如同一颗定心丸，瞬间抚平了萧青鸾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。她彻底安心，靠在柔软的锦垫上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：“那这出戏，你打算先从谁开刀？”
李澈将账本随意地翻到某一页，指给萧青鸾看：“礼部侍郎，周正源。”
“他？”萧青鸾柳眉微蹙，有些意外。
此人以清流自居，平日里最是爱惜羽毛，几乎从不参与党争，在朝中风评极佳。
“没错。”李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，“一个靠着贪墨黑蛇帮孝敬的黑钱，为自己买来‘清流’之名的伪君子，还有比他更合适的祭品吗？就从他开始，给满朝文武一个大大的惊喜。”
萧青鸾瞬间明白了李澈的狠辣与精准。
杀鸡儆猴，杀的必须是那只看起来最漂亮、最无害的鸡！
她转而问起另一个棘手的问题：“那近千名降卒呢？按我大景律例，聚众谋逆，当斩。可一次杀近千人，有伤天和，流放又太过麻烦。”
李澈闻言笑了，那笑容，仿佛在看一个还在为一加一等于二而烦恼的学生。
“陛下，杀光了太浪费，流放又太便宜他们了。”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，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概念，“我准备成立一个‘劳动改造营’，把他们整编成‘大景第一工程队’。”
“工程队？”萧青鸾的美眸中满是好奇。
“对。”李澈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“规划”的光芒，他向萧青鸾描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蓝图，“用最严格的军事化纪律约束他们，让他们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再用计件工分制，激发他们的积极性，干得多，吃得好，甚至能减刑。让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去赎罪，去修建贯通南北的水泥路，去开采支持新工业的煤铁矿。”
他看着早已听得心驰神往的萧青鸾，总结道：“陛下，从今往后，他们不再是罪犯，而是我们推动这个时代前进的第一批‘工蚁’。一群最廉价、最听话，也最不敢反抗的劳动力。”
将负资产转化为核心资产，将一场泼天大的麻烦，变成推动新政的第一块基石。
萧青鸾看着李澈，那双总是清冷如万年冰湖的凤眸中，此刻只剩下炙热的、近乎崇拜的光。
这个男人，总能将腐朽化为神奇，将危机化为机遇。
谈完正事，车厢内陷入了片刻的宁静。
李澈注意到萧青鸾眼中那一闪而过的、深深的疲惫。
他不由分说，伸出手，轻轻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。
“睡一会儿，到宫门口我叫你。接下来的舌战，可是场体力活。”
萧青鸾的娇躯微微一僵，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，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。
在车轮有节奏的轻微颠簸和李澈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中，她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、混合了硝烟与尘土的独特气息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心。
一夜的杀伐与算计，仿佛都融化在了这片刻的依偎里。
……
翰林院掌院学士，大儒孔英的府邸。
天还未亮，书房内已是灯火通明。
几名御史和言官正聚集在此，个个义愤填膺，神情激动。
一名年轻御史将连夜写就的奏疏重重拍在桌上，激动地挥舞着手臂：“孔师！此獠（指李澈）私自调兵，在天子脚下悍然动武，屠戮近百人，形同谋逆！此风断不可长！我等必在朝堂之上，死谏陛下，严惩此獠！”
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孔英，手捻长须，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。他缓缓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稍安勿躁。这不仅是李澈一人的罪过，更是女帝陛下纵容之祸。”
他环视着那几张群情激奋的脸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我等身为文臣表率，要做的，不仅是弹劾李澈，更是要借此机会，‘规劝’陛下，让她明白，治国靠的是礼法纲常，而非奇技**巧与暴力私刑！准备好所有奏本，今日早朝，就是我等卫道之战！”
……
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下。
李澈轻轻唤醒了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的萧青鸾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下马车。
此刻，宫门前早已聚集了不少前来早朝的文武百官。
当他们看清来人，尤其是看到圣工王与女帝竟是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时，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呆住了。
窃窃私语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蚊蚋，戛然而止。
一道道惊疑、恐惧、嫉妒、揣测的目光，如同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死死地笼罩在两人身上。
女帝的凤袍上，似乎还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夜露。
这个无需任何言语的画面，其背后所蕴含的亲密关系、共同立场以及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行动，瞬间引爆了所有目击官员的内心。
李澈对此视若无睹，他只是侧过身，对着萧青鸾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充满了挑衅的微笑。
萧青鸾昂首挺胸，那双刚刚还带着几分睡意的凤眸，此刻已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与威严。
她目光扫过全场，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，迈步走向那条通往权力之巅的宫道。
李澈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半步之遥，仿佛一个最忠诚、也最危险的骑士。
朝阳升起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，也照亮了前方那座即将上演腥风血雨的金銮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