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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二!”
“一!”
李澈那平稳到近乎冷酷的倒数声,在死寂的夜空中落下最后一锤。
时间到了。
上千名讨逆军士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,肌肉紧绷,只待一声令下,便要将眼前这扇象征着罪恶的大门彻底冲垮。
然而,预想中的冲锋并未发生。
在一阵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中,黑蛇帮总堂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,竟缓缓地、主动地向内打开了。
出现的不是跪地投降的帮众,而是一幕足以让任何人肝胆俱裂的地狱惨剧。
“笑面虎”出现在门口,他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已彻底扭曲,状若疯癫。
他一手死死勒住一个只有七八岁大的男孩的脖子,另一只手用一柄雪亮的**,抵在孩子那因恐惧而涨得通红的脸颊上。
他身后,上百名手无寸铁的妇孺被黑蛇帮的死忠分子用刀逼着,如同牲口般推搡出来,形成了一道由血肉和恐惧组成的、活生生的人墙。
“圣工王!你不是要审判我吗?来啊!”笑面虎用一种不似人声的、嘶哑到极致的嗓音咆哮着,“你再敢上前一步,我就先拿这小崽子祭旗!让你们这些泥腿子的家人,全都给我陪葬!”
讨逆军的阵列中,瞬间爆发出了一片惊恐的哗然与压抑的怒骂。
“是狗剩!那是我家狗剩啊!”
“三婶!我娘!他们把我娘也抓了!”
“畜生!放开他们!”
不少士兵认出了人质中自己的亲眷,刚刚才用鲜血凝聚起来的钢铁阵型,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动摇。
他们手中的长矛重如千斤,却再也无法向前递出分毫。
孙叔那张布满风霜刻痕的脸瞬间变得铁青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却一时间也束手无策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澈将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时,李澈只是平静地举起了那个简陋的铁皮喇叭。
他没有理会笑面虎的疯狂叫嚣,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。
“笑面虎,你以为,这些是你最后的筹码?”
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,通过喇叭传遍四方。
他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,狠狠劈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!
“我只告诉你一件事。就在半个时辰前,我的人已经‘拜访’了城东金鱼胡同的七号别院,‘请’走了你那位年过七十、卧病在床的老娘,和你那个刚满五岁、视若珍宝的独子!”
此言一出,不仅是笑面虎,就连他身后的所有黑蛇帮帮众,都如遭雷击,瞬间僵在了原地!
李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,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,将笑面虎最后的伪装剥得淋漓尽致。
“你拿兄弟们的家眷当肉盾,却把自己的至亲藏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。现在,你猜猜,是我先下令踏平这里,还是你先听到你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?”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笑面虎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,转为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,“你怎么会知道……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个地方!”
金鱼胡同七号别院,是他最深的秘密,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!
这个秘密,连他最亲信的副手都不知道!
他身后的帮众们,彻底炸开了锅!
短暂的死寂之后,是一片滔天的、被背叛点燃的怒火!
“畜生!王德发你这个畜生!”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双目赤红,嘶吼出声,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就在那道人墙之中,“老子为你卖命,你拿我的老婆孩子当盾牌?”
“杀了他!他不是我们堂主!”
“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报仇!”
信任与忠诚,在这一刻土崩瓦解,化为最刻骨的仇恨。
就在笑面虎因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心神失守的刹那,他最信任的一名副手,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、对他忠心耿耿的汉子,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红光。
他的妻儿,同样在那道颤抖的人墙之中。
“你该死!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,那名副手从背后猛地抽出一把尖刀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狠狠地、毫不犹豫地捅进了笑面虎的后心!
“噗嗤!”
笑面虎难以置信地低下头,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、沾满了鲜血的刀尖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只吐出了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。
他手中的**无力地滑落,那个被他挟持的孩子趁机连滚带爬地逃开。
笑面虎的尸体,如同一个破麻袋般,软软地倒在了他自己总堂的门前。
整个人质危机,瞬间瓦解。
残余的帮众或丢下武器跪地投降,或被早已怒火中烧的讨逆军士兵当场**。
李澈从头到尾,没有再多看那具尸体一眼。
他缓缓转身,走到那个早已被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、浑身抖如筛糠的兵马司都尉张桐面前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张都尉,这里,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清点降卒,安抚家眷,天亮之前,把这条街给我洗干净。”
张桐浑身剧烈一颤,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,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背甲。他不敢有丝毫犹豫,也忘了自己官兵的身份,对着李澈,深深地、郑重地一揖到底,用一种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声音领命:
“下……下官遵命!谨遵王爷钧令!”
这一刻,京城南城的地下秩序与官方秩序,完成了无声的、彻底的交接。
……
京城,某座不显眼的茶楼二层雅间。
一名身着锦衣,气质阴柔的青年,正听着手下的汇报。
当听到李澈仅用几句话就瓦解了笑面虎的人质要挟,并反过来掌控了其家眷时,青年端着茶杯的手,微微一顿。
“金鱼胡同……那是我们给王德发安排的藏身地之一,极为隐秘。李澈的人,是怎么找到的?”
青年眯起了眼睛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:“他身边,有高人……或者说,他有一张我们看不见的网。”
他将茶杯轻轻放下,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咔哒”声,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去查!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,“把圣工王府这半年所有进出的人员,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厨子、马夫、花匠,都给我查个底朝天!”
“摄政王殿下那边,先不要汇报细节。”他端起茶杯,吹了吹浮沫,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。
“只说,黑蛇帮,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