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九章 豁出命去把你们扒出来的
柳依依心里早就悄悄琢磨开了。
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，是正经要嫁给赵班长，成为部队家属的人了。以后要在卫生所长久地待下去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顾自己眼前那点小算盘，得学着为集体着想，也得顾及老赵的脸面。
卫生所暖和了，伤员恢复快，她们也能轻松点，这是好事。自己开口跟老赵说说，他管着食堂后勤，匀点干牛粪出来应该不难，也算是她为卫生所做点实实在在的事，能落个好名声。
想到这里，她走到苏蔓身边，又说了一遍：“总不能耽误了伤员取暖。”
苏蔓正**发胀的太阳穴，听到柳依依的话，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。
她能察觉到柳依依语气里的变化，少了以往的算计和怯懦，多了几分踏实和担当。
苏蔓心里微微一动，有些感慨，看来最近的经历，真的让柳依依开始转变了。
她理解这种想要融入集体，获得认可的心情，便没有拒绝，点了点头，语气温和地回应道：“那真要麻烦你问问赵班长了。要是方便，就最好了。”
柳依依见苏蔓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疏离感，而是坦然接受了她的提议，心里顿时一松，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，用力点头：“哎，我一会儿就跟他说。”
这一刻，她感觉自己和苏蔓之间，以往那种高低分明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一些。
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的投奔者，而是可以平等地提出建议的“自己人”了。
这种被认可的感觉，让她心里踏实又温暖。原来，挺直腰杆做人的感觉这么好。
天亮之后，赵班长提着热乎乎的早饭来了。
柳依依接过饭盒，趁周围人没注意，小声把卫生所供暖要断的事跟他说了。
赵班长听后，安慰柳依依先吃饭，他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，只是走到炉子边，用火钳子扒拉了一下炉膛，看了看所剩无几的煤块，心里就有数了。
他直起身，故意提高了点音量，确保屋里的伤员和苏蔓她们都能听见：“嗯，是快没了。行，这事儿我知道了。一会儿我再送点碎煤和干牛粪过来，先紧着卫生所用，怎么也得帮你们挺到下次送物资的车来，不能冻着伤员同志。”
苏蔓和周小梅对视一眼，心里都明白，赵班长这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，是在帮柳依依在卫生所里立足，告诉大家他赵班长的媳妇是想着集体，能办事的人。
苏蔓立刻笑着接话，声音清脆：“那可太谢谢赵班长啦，也谢谢依依想着咱们所，这下可解决大问题了。”
周小梅和几个伤势较轻的伤员也纷纷开口感谢。
“谢谢赵班长。”
“柳同志心真细。”
“这下不怕半夜冻醒了。”
“柳同志真是人美心善啊！”
赵班长听着大家的感谢，憨厚地摆摆手，目光却落在有些不好意思的柳依依身上，眼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，声音洪亮：“谢我干啥，是依依心细，发现的早，她想着大家，把集体的事放在心上。”
众人又是连连附和：“是啊……柳同志心细，觉悟比我们都高，一心为着集体。”
柳依依听着老赵的话和大家感激的目光，脸颊微微发烫，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。
紧张忙碌的一上午很快过去。
快中午的时候，一直昏睡的陆招娣，突然发出一声呻吟，手指也动了一下。
一直守在旁边观察的周小梅第一个发现，她激动地喊道：“苏医生！苏医生！快来看，陆招娣……她好像动了。”
周小梅那一声压低的惊呼，像一根针，刺破了陆招娣昏沉沉的意识。
她眼皮颤动了几下，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。
眼前先是模糊一片，只有些晃动的人影。她眨了眨眼，视线慢慢聚焦，终于看清了周围熟悉的土墙和药柜，还有苏蔓那张冷静的脸。
她……在卫生所？
这个认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，随即，昏迷前那可怕的记忆涌了上来，刺骨的寒冷，没命的奔跑，母亲的哭嚎，还有最后失去意识前那种被冻僵的痛苦……
她还活着。
庆幸和后怕几乎同时淹没了她，眼泪瞬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。
苏蔓快步走到床边，看到的就是陆招娣睁着眼默默流泪的样子。
那双曾经充满刻薄和算计的眼睛，此刻只剩下茫然和脆弱。
苏蔓没说什么，先俯下身，动作专业而迅速地给她重新检查了一遍，各项体征都已经恢复正常。
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，到底是年轻，底子好，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。
“命是捡回来了。”苏蔓开口，声音平静，“冻伤的地方，尤其是脸上和手脚，还得慢慢养，按时抹药，不然会留疤，以后天冷也容易复发。需要精心护理一段时间。”
她示意周小梅去通知陆承洲，然后拉过一把椅子，在陆招娣床边坐下，目光平静地看着她。
陆招娣的眼泪流得更凶了，但她努力睁大眼睛，看着苏蔓，似乎在等待下文。
苏蔓看着她的眼睛，沉默了几秒，才继续说道，“这次能活下来，是你运气好，也是你哥，还有那些战士们，豁出命去野狼沟把你们扒出来的。戈壁滩的晚上，零下几十度，还有狼群，他们找了一夜。这条命，是很多人冒险换回来的。”
她没有指责，没有讥讽，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。
但这平静的话语，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陆招娣心上。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胡闹撒泼，对哥哥的怨恨，对苏蔓的辱骂……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……一股巨大的羞愧涌了上来，她闭上眼，眼泪流得更急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止住哭泣，重新睁开眼，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：“……我……我娘呢？她……她怎么样了？”
苏蔓见她情绪稍微稳定，态度也比以往都要正常，便也多说了两句：“你娘在旁边床上躺着。她年纪大了，这次冻得比你厉害，恢复得慢些，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，需要时间静养。”
陆招娣转头，看向旁边床上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，眼圈又红了。
她吸了吸鼻子，没再说话，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但那眼神里，曾经的嚣张跋扈已经消失。
苏蔓知道，有些话点到即止。生死边缘走过一遭，如果陆招娣还有点良心，自然会明白。如果她依旧冥顽不灵，那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。
她站起身，淡淡地说：“你刚醒，别多想，好好休息。有什么不舒服就叫周小梅或者我。”
说完，她便转身去查看王菜花的情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