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八章 接下来的日子可咋过
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温水盆，让柳依依试了试水温：“就是这个温度，温温的，感觉舒服就行。咱们现在要做的，是让她们的身体从里面慢慢暖起来，不能只图表面热乎。”
胖婶和柳依依听完苏蔓的解释，这才恍然大悟，脸上都露出了后怕和庆幸的表情。
胖婶拍着胸口：“哎哟我的娘诶，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，多亏蔓蔓你懂，要不然我们这好心非得办坏事不可。”
柳依依也连连点头，手下动作更加轻柔谨慎：“苏医生，我们明白了，就轻轻擦，保证不用力。”
苏蔓看着她们理解了，才稍稍放心，又补充道：“嗯，尤其是关节和脚趾，手指这些末端，更要小心。你们擦一会儿就歇歇，观察皮肤颜色有没有变红润一点，但千万别追求马上变热变红。这是个慢功夫，急不得。”
在苏蔓专业的指导下，胖婶和柳依依摒弃了民间“冻坏了要使劲搓，用雪搓，用火烤”的错误土办法，严格按照要求，用温毛巾极其轻柔地，一遍遍地擦拭着昏迷中两人的四肢。
苏蔓拿出听诊器，仔细听着两人的心跳和呼吸。
心跳慢而无力，呼吸微弱。她又用水银体温计测了腋**温，都低于30度。
她将一点提神的药油放在两人鼻下刺激，但反应微弱。
“情况很危险，失温太严重了，随时可能心跳停止。”苏蔓抬起头，脸色凝重地对陆承洲说，“我现在用的方法只能尽力维持，需要时间观察。今晚是关键。”
陆承洲重重地点了点头，声音沙哑：“需要什么，你尽管说，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苏蔓没再说话，点了点头算做回应，然后重新低下头守在床边，时刻调整着输液速度，观察着两人的反应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诊疗床上，王菜花和陆招娣依旧毫无生气地躺着，脸色青白，只有输液管里缓慢滴落的液体证明她们还活着。
苏蔓每隔一会儿就上前检查她们的脉搏，呼吸和体温，眉头始终紧锁。
情况依然非常危险，但生命体征似乎没有继续恶化，这已经是万幸了。
陆承洲和李建等人一直守在旁边，个个脸色疲惫，身上还带着戈壁滩的寒气，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苏蔓直起腰，看了看窗外依旧漆黑的夜色，又看了看满屋子熬得眼睛通红的男人们，知道这样干耗着不是办法。
她走到陆承洲身边，“承洲，你和李建他们先带同志们去食堂吃点热乎东西，休息一下吧。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大变化，光守着也没用，反而耗神。有我在这儿盯着，你放心。”
陆承洲的眼睛里写满了挣扎，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。
一旁的胖婶赶紧凑过来帮腔，她是个明白人，知道苏蔓的顾虑，也心疼这些熬了大半夜的战士：“是啊，陆营长，听蔓蔓的吧，你们这一大帮子老爷们儿挤在这儿，也帮不上啥忙，再说了，这擦身子，换衣服啥的，你们在也不方便。有我和蔓蔓，还有依依在这儿守着，出不了岔子，你们赶紧去垫巴点东西，歇口气，真要有什么事儿，我们立马让人去叫你们。”
陆承洲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娘和妹妹，又环视一圈疲惫不堪的部下，知道她们说得在理。
他犹豫一瞬，才哑着嗓子对苏蔓说：“……那……这里就辛苦你了。有什么情况，立刻让人去食堂找我。”
他又深深看了苏蔓一眼，“……辛苦你了。”
苏蔓轻轻摇了摇头：“快去吧。”
陆承洲不再犹豫，拍了拍李建的肩膀，示意他集合队伍。一行人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，跟着一直等在门口的赵班长，默默地向食堂走去。
他们刚走没多久，门帘又被掀开了，王淑芬在另一个年轻嫂子的搀扶下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。
“蔓蔓，听说人找着了？情况咋样了？”王淑芬脸上带着关切，目光扫过诊疗床，也知道情况不乐观。
胖婶赶紧搬来个凳子：“哎哟……你怎么过来了，这黑灯瞎火的，你怀着身子呢，有啥事让人带个话不就完了，快坐下快坐下。”
王淑芬扶着腰慢慢坐下，叹了口气：“不过来看一眼，我这心里不踏实啊。听说冻得不轻？”
苏蔓知道王淑芬来的目的。
刘团长和陆承洲关系匪浅，于公于私，团长夫人都得来这一趟，表示一下关心。至于这关心底下有几分真心，就只有王淑芬自己知道了。
以王菜花母女平日里的为人，苏蔓猜测，王淑芬心里怕是烦透了这对惹是生非的母女，巴不得她们消失，但表面功夫必须做到位。
“嗯，重度失温，还没脱离危险期。”苏蔓言简意赅地说了情况，其他太具体的就没说，她估计王淑芬也不想听。
王淑芬点了点头，脸上露出唏嘘的表情：“唉，真是遭罪啊……希望能挺过去吧。”
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，听不出太多真实的情绪。
苏蔓看着她的腹部，心里叹了口气，走到她身边，语气真诚地劝道：“王嫂子，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。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体，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。别为这些事太操心费神，熬坏了身子不值当。”
说完，苏蔓走进隔间，再回来时拿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王淑芬：“这是新做的保胎药丸，药性温和。你拿回去，早晚各服一粒。千万记住，怀孕头三个月最要紧，一定要多休息，保持心情舒畅，有什么不舒服，哪怕是一点点，也立刻来找我，别硬扛着。”
王淑芬接过药丸，看着苏蔓眼底的关心，再对比床上那对麻烦不断的母女，心里一时百感交集。
她握住苏蔓的手，用力捏了捏，“蔓蔓，谢谢你……真的，太谢谢你了。你放心，嫂子心里有数，会注意的。”
她又坐了一小会儿，宽慰了苏蔓和胖婶几句“别太累着”，便在那位嫂子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。她这一趟“探病”的**任务，算是完成了。
送走王淑芬，卫生所里重新安静下来。
炉火噼啪作响，映照着苏蔓，胖婶和柳依依三人疲惫的面容。
胖婶给炉子里又添了点煤，看着旁边快空了的煤桶，心里只犯嘀咕：“真是造孽啊，虽然说是两条人命，可这半宿就烧了大半个月的煤，接下来的日子可咋过。”
柳依依看到胖婶添煤的手有些犹豫，她一下子就明白了。
她来驻地有段日子了，知道各种物资短缺的厉害，煤这种东西更是少之又少，按规定根本轮不上卫生所，但因为刘团长照顾卫生所的伤员，才从紧巴巴的物资里给卫生所拨出来一份。
今天王菜花母女这么一闹，这煤……
她小心翼翼地开口，“不然，我明天和赵班长说一下，看看食堂那面能不能匀出来点，不然……或者多弄点干牛粪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