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七章 还不知道要闹成啥样呢
他看着苏蔓冷漠的背影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想解释自己刚执行任务回来，想安慰她，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，却又觉得苍白无力。最终，他只是低声道：“……好，我去看看。你……忙完早点回家。”
苏蔓没有回应，重新拿起刀，继续切药，刀刃落在案板上，发出笃笃的声响。
陆承洲在原地站了几秒，看着她疏离的背影，心底涌上一股无力感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腾的情绪，转身，大步离开了卫生所，朝着他**土坯房走去。
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，显得有些孤寂。
而土坯房里，王菜花躺在冰冷的土炕上，身上裹着旧棉被，哼哼唧唧个不停，声音时高时低，充满了表演的痕迹。
“哎哟……疼死俺了……那针扎得俺魂儿都没了……”
“黑心肝的儿媳妇啊……这是要俺的老命啊……”
“承洲啊……你咋还不回来给你娘做主啊……”
陆招娣则坐在炕沿边，一脸不耐烦和怨气。屋里没生火，冷得像冰窖，她裹紧了身上那件不御寒的时髦外套，冻得直跺脚。
看到陆承洲推门进来，她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，腾地站起来，尖声抱怨：
“哥！你可算回来了，你看看，你看看这叫什么鬼地方，冷得跟冰窟窿似的。娘被打了一针，躺在这冰炕上，都快冻死了。你赶紧派人给我们烧炕，生炉子。这破地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。”
陆承洲站在门口，没有立刻进去。屋里浑浊的空气和母亲妹妹那副理所当然的索取嘴脸，让他刚刚平复些许的烦躁再次升腾起来。
他目光扫过炕上中气十足的母亲，又看向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抱怨寒冷的妹妹，声音冷得像外面的夜风：
“驻地条件艰苦，物资紧缺，燃料更是按需分配。这里就是这样，克服一下。”
“克服？”陆招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声音拔得更高，“你怎么克服？你和苏蔓在你们那小，屋里睡热炕头，让娘睡这冰窟窿？你还是不是**儿子？有没有点孝心！”
陆承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，“陆招娣！我住的地方能烧炕，是因为驻地很多军属，感激苏蔓救死扶伤，自发省下自己那份难得的干牛粪我们送来的，那是大家的心意，不是理所当然。”
他向前一步，目光锐利地盯着妹妹：“你有功夫在这里抱怨冷，盯着别人碗里的饭，怎么不想想自己为驻地做了什么？苏蔓一天到晚救治伤员，忙里忙外的时候，你在干什么？她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尊重，你呢？除了伸手要，张嘴抱怨，你还会什么？”
这番话，狠狠刺穿了陆招娣虚荣自私的外壳。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，气得浑身发抖，指着陆承洲：“你……你竟然为了那个外人这么说我？我是你亲妹妹！”
“正因为你是我亲妹妹，我才更要告诉你，人贵自重。”陆承洲毫不退让。
炕上的王菜花见儿子不但不帮着自己，反而训斥女儿，护着那个仇人苏蔓，心里那股邪火更是烧得旺了。
她猛地提高音量，哼哼得更响亮了，还带着哭腔：“哎哟……俺不行了，气都喘不上来了，承洲啊……娘饿了一天了，你……你去给娘弄口吃的来，不然娘真要死在这炕上了……”
陆承洲看着母亲那副撒泼打滚的架势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他闭了闭眼，压下心头的火气，想着毕竟是自己娘，总不能真让她饿着。
他叹了口气，声音疲惫：“……等着，我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理会炕上炕下那两张写满了抱怨的脸，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屋子。
食堂早已熄了火，黑灯瞎火。
这个点，别说热饭热菜，就是凉窝头也早就分完了。
陆承洲站在空荡荡的食堂门口，看着冰冷的灶台，心里一阵发凉。
他摸黑走到打饭窗口，正想着是不是去炊事班宿舍问问还有没有存货，旁边一个小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胖婶披着件旧棉袄，探出头来，手里还端着个小簸箕。
她显然还没睡，一直在等着。
看到陆承洲，她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，“陆营长，回来了？”胖婶压低声音，“是找吃的吧？”
陆承洲有些尴尬地点点头：“胖婶，还有……剩下的吗？什么都行。”
胖婶转身从屋里拿出两个黄面窝窝头，塞到陆承洲手里：“喏，这是俺晚上特意多蒸的俩，本来想着明天早上给苏医生当早饭的。她今天中午就没吃上饭，晚上我看灯亮着，估计又忙到这会儿……你拿去吧，给她送去，让她好歹垫垫肚子。”
陆承洲握着那两个实在的窝窝头，喉咙有些发紧。
他刚想道谢，胖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脸色一板，语气带着愤懑说道：“陆营长，不是俺多嘴。你今天没看见，你娘和你妹子在食堂是咋闹的。好端端的粮食，说糟蹋就糟蹋了。小周护士腿都被掐青了，苏医生累死累活救人，反被她们骂得狗血淋头。要不是苏医生医术高，还不知道要闹成啥样呢。”
陆承洲听着胖婶的叙述，虽然只是只言片语，但已能想象出当时的混乱和苏蔓所受的委屈。
他握着窝头的手紧了紧，心底那股因母亲身体不适而产生的一丝微弱愧疚，瞬间被巨大的愤怒和“活该”二字所取代。
是啊，活该！自作自受！
他不再犹豫，将窝头仔细揣进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，那里贴近胸口，还能保着点温热。
他对胖婶郑重地点了点头，沉声道：“胖婶，谢谢您。我明白了。这窝头，我这就给苏蔓送去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食堂，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娘所在的土坯房的方向。
寒风中，那两个珍贵的窝头，温暖着他的胸膛，也坚定着他的选择。
那个在家里，可能还在饿着肚子，生着闷气的女人，才是他真正应该珍惜和守护的人。
至于那两位……既然那么有精神头闹，饿一晚，冻一晚，也死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