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阳关,主帅营帐内。
齐寒正背着手,伫立在一张巨大的军事舆图前。他蹙眉看着上面错综复杂的山川河流与关隘城池,似乎在权衡着某个重大的决策。
就在这时,帐帘被猛地掀开。副将张武几乎是冲了进来,他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,语气里满是激动,“将军!将军!好消息!少将军…是少将军来信了!”
“什么?”齐寒霍然转身,他第一时间夺过张武捧着的密信,。
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信封上那熟悉又略显虚浮的字迹,“父亲大人亲启”时,齐寒的眼眶竟控制不住地瞬间红了,拿着信的手更是微微颤抖起来。
是那个臭小子!真的是他!他还活着!
齐寒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拆开了信封。
他展开信纸,看得极其认真,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。
然而,不多时,他脸上的激动之色缓缓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、沉郁的神色。待到将整封信看完,他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冷硬,甚至比之前更加凝重。
一旁张武明显察觉到了自家将军情绪的变化,他小心翼翼试探道,“将军,怎么了?信上…可是有什么不妥?少将军没什么事吧?”
在张武看来,都能亲自写信过来报平安了,那少将军如今定然是没事了。那为何将军的神情如此严肃?隐隐含透着怒气。
齐寒没有立刻回答,他抬眸目光锐利地看向张武,“张武,我之前让你做的安排,可都做好了?”
张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,立即点头回应,“回将军,按照您的吩咐,各部兵马已初步调动,粮草军械也在加紧筹备,朝廷那边补给的物资不日便能抵达,但是将军…”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,“京都那边尚未回应,您…您真的确定要亲自带兵攻打西蜀吗?”
齐寒漫不经心地将手中信件重新折好,缓缓塞回信封之内,“京都那边,会同意的。”
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笃定。他信任轩辕彻,就如同轩辕彻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一样。他齐寒下定决心要做的事,轩辕彻定然会鼎力支持。
他缓缓走回到那张巨大的舆图前,声音冷硬如铁,“张武,你留守平阳关。给我守好了,寸土不失!”
而他手指在舆图上慢慢移动,清晰地勾勒出一条充满杀伐之气的进攻路线。他将亲自率领精锐,沿着西蜀的陇西、鸾山郡,一路向前推进,横扫洛州,最终…直捣西蜀帝都,月华城!
张武看着舆图上那条凌厉的箭头,抿了抿唇。他重重抱拳,声音铿锵,“是!将军放心!末将在此立下军令状,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,平阳关就绝不会丢!定不负将军所托!”
齐寒点了点头,对于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将,他自是放心,“出去忙吧,抓紧准备。”
“末将告退!”张武再次拱手,转身大步离去,帐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。
当只剩下齐寒一人时,他再次低头,凝视着手中那封薄薄的信。
信上,齐慕风一改往日的张扬不羁,字里行间难得地透露出虚弱与依赖,甚至带着几分刻意渲染的凄惨,内力尽失、可能终身不能再动武…
齐寒心脏像是被人用钝刀一片片割开般的疼,几乎让他窒息。
他那个鲜衣怒马、恣意潇洒的儿子,那个一身武艺青出于蓝、连他都望尘莫及的儿子,竟然…竟然落得如此境地!
他的唇角,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,“魏!无!恒!你等着,老子…很快就来了。”
知子莫若父,齐寒自然清楚儿子在信中示弱背后的那点小九九。就算他什么都不说,他也一样不会放过魏无恒的。
动他齐寒的儿子,就要有承受他铁骑雷霆之怒的觉悟!
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,京都也收到了齐慕风的信件。
太上皇轩辕彻早已安寝,殿内只余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。
然而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宁静。
轩辕彻被吵醒了,眉头微微蹙起,但还是说了个“进”字。
龙啸天手持一封密信,步履匆忙地直入寝殿,“太上皇!”
他并未动怒,因为他太了解龙啸天了,若非天大的要事,这位跟随自己几十年的暗卫绝不可能如此失礼。
“何事?”轩辕彻坐起身,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却清晰无比。
龙啸天趋步上前,隔着帐幔道,“是北境传来的密信,是…是齐少将军的亲笔信函!”
帐幔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,随即便是窸窣急促的声响,轩辕彻甚至都顾不上穿鞋,一把夺过龙啸天手中的信。
当目光触及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时,轩辕彻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火漆,展开信纸,借着龙啸天迅速掌起的灯火,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。
看完信,轩辕彻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拿着信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内力尽失,武功恐难恢复…轩辕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踉跄了两步险些栽倒在地。
龙啸天慌忙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轩辕彻,将他搀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。
轩辕彻靠在榻上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推开龙啸天想要给他顺气的手,再次拿起那封信,一个字一个字又极其认真地重新看了一遍。
看到信上最后一句:舅舅无需过分担忧,阿沅医术高超,她定能寻到解蛊之法。
无需担忧,怎么可能无需担忧。他们舅甥之间,从来没有隐瞒,这也是为何齐慕风选择据实以告的原因。
轩辕彻心疼的无以复加,这可是他自小带在身边,宠得无法无天的亲外甥!他那份宠爱,甚至连他自己的几个皇子都从未享有过。如今竟然…这简直比直接砍他一刀还要让他难受!
思绪不由飘向了还在镇国将军府内担惊受怕妹妹身上,这让他如何告知实情?
他轩辕彻这一生,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?早已看透生死,唯独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,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。
虽知她有齐寒这样的夫君疼爱,有慕风那样出色的儿子敬重,生活美满。
可如今…她的夫君远在平阳关,即将亲自率军深入险地,攻打西蜀,危险重重。而她的长子,也是为了稳固他轩辕家的江山才去的北境,她还要照顾两个刚刚出生的孩子…
一股急火猛地攻上心头,轩辕彻顿时觉得喉头一甜。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肃杀,“去,将皇帝给朕叫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