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八十一章 贺太太的糖衣炮弹
听筒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,和彼此压抑着的、略显紊乱的呼吸声。
贺涵松先扛不住这要命的沉默和尴尬,猛地咳嗽了一声,那咳嗽声干涩又突兀,试图挽救,却又语无伦次。
“咳!那、那个……我是说……赵、赵桃桃,你那边……”
他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。
“……我在商场,刚陪朋友看完东西,准备去地下车库。”
赵桃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努力让语调听起来平稳。
但那份细微的颤抖和比平时更快的语速,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平静。
她没去追问或调侃那个称呼,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三个字从未出现过
“哦,好,好……那……你路上小心。”
贺涵松也赶紧顺着台阶下,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样子,只是仔细听,还能听出一丝残余的紧绷和懊恼。
“嗯,你也是……早点休息。”
赵桃桃轻声说。
电话挂断。
贺涵松把手机扔在桌上,双手用力搓了搓脸,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。
完了,太冒失了,她会不会觉得他轻浮?
或者……被吓到?
而商场车库里的赵桃桃,坐进驾驶座后,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。
她趴在方向盘上,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,只觉得一颗心还在胸腔里不听话地乱撞。
小桃子……
他在心里,原来是这么叫她的吗?
这个称呼,太私人,太亲昵,带着一种把她当成甜蜜私有物般的宠溺感。
明明应该觉得被冒犯,或者至少该质问他,可心底涌上来的,却是一波强过一波的、无法抑制的甜意和悸动。
自那通电话之后,两人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起那个称呼。
但有些东西,已经彻底改变了。
贺涵松再打电话或发消息时,有时会在开头犹豫一瞬,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地叫桃桃,可那份小心翼翼里,分明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试探和亲昵。
而赵桃桃接到他电话时,偶尔也会在“喂”之后,心跳莫名空拍,仿佛在期待着什么。
那个意外泄露的昵称,像一颗被无意间投入心湖的种子,悄无声息地生了根。
它没有挂在嘴边,却深深地种在了两人的意识里。
每一次寻常的交流,都因为共享着这个秘密而沾染上不同寻常的意味。
一个眼神,一个停顿,一次比往常更快的回复,都可能在平静的表象下,掀起关乎“小桃子”这三个字的甜蜜波澜。
关系仿佛被这个昵称悄悄拨动了一个齿轮,陡然间变得更加亲密和特殊起来。
一种心照不宣的、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频道,就此建立。
他们依旧约会,聊天,分享日常,但空气里,开始弥漫着一种之前没有的、甜丝丝的、专属的亲密气息。
——
这天晚上,贺涵松推开家门,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,驱散了身后初冬傍晚的寒意。
他松了松领带,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,正要习惯性地往自己房间的楼梯口走,脚步却在客厅入口顿住了。
客厅里灯火通明,暖意融融。
更让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的是,他那平日里端庄持重、此刻却笑得过分和蔼可亲的母亲。
贺太太正端坐在沙发主位,面前的茶几上,赫然摆着一盘剥得干干净净、晶莹剔透的柚子肉,白膜都去得一丝不苟,整齐地码在精致的骨瓷碟里。
见他进来,贺太太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,简直是春风拂面。
她招招手,声音都比往常柔和了八度:“涵松回来啦?
快过来,妈刚剥的柚子,可甜了,尝尝。”
贺涵松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瞬间放大。
**什么时候亲手给他剥过柚子?
还剥得这么仔细?
通常都是吩咐保姆,或者干脆把整个柚子往他面前一放,爱吃不吃。
这种突如其来的、超规格的母爱关怀,通常只在他犯了错需要哄。
或者……有重大利好消息需要从他这里打探的时候才会出现。
他警惕地走过去,在侧边沙发坐下,没碰那盘明显是糖衣炮弹的柚子。
他只是看着母亲:“妈,您今天……心情这么好?”
“看到我儿子回家,心情当然好。”
贺太太笑眯眯地将那碟柚子又往他面前推了推。
“快吃,专门给你留的,你爸想吃我都没给。”
贺涵松心里更确定了。
他拿起一小瓣柚子,象征性地放进嘴里。
甜是甜,但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,脑子飞速转着,琢磨着母亲这反常举动的背后目的。
果然,贺太太见他吃了,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祥,身体微微前倾,用一种状似随意、实则充满探究的语气开了口:
“涵松啊,最近工作忙不忙?”
“还行,老样子。”
贺涵松谨慎回答。
“哦,老样子啊……”
贺太太点点头,手指优雅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,话锋极其自然却又精准地一转。
“那……除了工作,最近生活上,有没有什么新鲜事?
或者,认识了什么……新朋友?”
来了!
贺涵松心头警铃大作。
他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,甚至又拿起一瓣柚子,借此动作掩饰。
“新朋友?工作上接触的人倒是不少,生活上不就那样。”
贺太太看着他,那双阅历丰富的眼睛里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,脸上的笑容不变,但语气里的试探意味已经不加掩饰。
“哦?可我听着,怎么不像不就那样呢?”
她顿了顿,终于图穷匕见,声音放得更轻,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期待。
“跟妈妈说说,是不是……谈了女朋友了?”
“噗——咳咳咳!”
贺涵松被柚子汁呛了一下,剧烈地咳嗽起来,脸都憋红了。
他慌忙抽了张纸巾捂住嘴,心里哀嚎:果然是为了这个!
肯定是大哥大嫂回来,大嫂看出点什么,跟妈透了风!
或者是他这段时间表现得太明显,被精明的母亲察觉了端倪。
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,抬起头,对上母亲那双写满了快从实招来的眼睛。
贺涵松只觉得头皮发麻,耳朵根也开始发热。
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,语气里带着被戳破心事又不想承认的窘迫:
“妈!您……您这都听谁瞎说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