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建业。
这个名字一出来,屋子里的气温似乎都跟着降了几度。
张志国喊完这一嗓子,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,瘫软在水泥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,甚至因为缺氧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嘶嘶声。
他不想说。
说了是死,不说也是死,但他实在扛不住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“被毒死”的恐惧。
丁浩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,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。
他把手里的注射器举起来,对着昏黄的烛光看了看,针尖上那滴晶莹的液体晃晃悠悠,还没落下去。
“王建业,省厅的那位?”
丁浩语气平淡,就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了什么。
张志国哆嗦着点头,满脸都是鼻涕眼泪混合着灰尘的泥垢,看着恶心至极。
“是……就是他……当年那些假材料,都是他一手操办的……那份名单就在我办公室保险柜的夹层里……我有钥匙……我都说了,解药……快给我解药啊!”
张志国一边嚎叫,一边伸出手想要去抓丁浩的裤脚,眼神涣散,显然已经被刚才那一针给吓得神志不清了。
丁浩往后退了半步,躲开那双脏手。
“解药?”
丁浩嗤笑一声,随手把注射器往旁边的破木桌子上一扔。
啪嗒一声脆响。
“张大处长,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。”
丁浩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,擦了擦手指,语气玩味。
“那里面装的是生理盐水,给你补补水而已,要什么解药?”
生理盐水?
这四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张志国的脑门上。
他愣住了。
那一瞬间,他的表情极其精彩,从恐惧到错愕,再到极度的羞愤,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堂堂一个省里下来的处长,竟然被一管子盐水吓尿了裤子,还把老底全都抖搂了出来?
“你……你耍我?!”
张志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怒吼,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拼命。
“坐下!”
丁浩抬腿就是一脚,直接蹬在他肩膀上。
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,但张志国刚撑起来的一点身子瞬间又趴了回去,下巴再次磕在地上,疼得直吸凉气。
“耍你又怎么样?”
丁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冷得掉渣。
“你找人杀白二叔,还要对我下死手,我耍你一次,咱们这账连利息都没算清。”
这时候,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哐当!”
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,寒风裹挟着几个身影冲了进来。
为首的正是李建国。
他手里提着驳壳枪,一脸煞气,后面跟着王副部长和几个公安局的干警,一个个全副武装,显然是在外面听到了动静,怕丁浩吃亏。
一进屋,看到地上趴着的张志国,还有那个被扔在桌子上的注射器,李建国愣了一下。
“小浩,没事吧?”
李建国几步跨过来,上下打量了丁浩一眼,确定没受伤才松了口气。
“没事。”
丁浩指了指地上的张志国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“而且,张处长很配合,刚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,全都说了。”
李建国转头看向张志国,眼神里满是厌恶。
这会儿张志国已经彻底蔫了,看到公安进来,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。
这时候再想反悔或者是耍横,那只能是自讨苦吃。
“建国哥,这是刚才的笔录。”
丁浩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,最下面还有一个鲜红的手印——那是刚才张志国流血的手指按上去的。
“王建业是主谋,名单在张志国办公室的保险柜里,密码都有。”
李建国接过那张纸,借着烛光扫了一眼,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。
王建业。
他在县委工作这么多年,虽然接触不到那个级别,但也听过这个名字。
那是省里实权派的人物,这要是牵扯出来,那就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么简单了,这是要把地皮都掀翻一层啊。
“这**……”
李建国咬着牙骂了一句,转头对着身后的公安一挥手。
“带走!”
两个公安立刻冲上去,掏出手铐,“咔嚓”一声给张志国拷上,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。
张志国这时候也不嚎了,脑袋耷拉着,眼神空洞,任由公安把他往外拖。
路过丁浩身边的时候,他突然抬起头,恶狠狠地盯着丁浩,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:
“姓丁的……你别得意……王建业不会放过你的……四叔手里的人命,比你吃过的盐都多……”
“啪!”
李建国抬手就是一巴掌,扇得张志国半边脸都肿了起来。
“哪那么多废话!带走!”
一群人呼啦啦地押着张志国出了保卫科。
院子里恢复了安静。
丁浩站在门口,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,连同那个手术帽一起扔进了旁边的**堆。
那上面沾了血,脏。
“小浩,这事儿……”
李建国没急着走,站在丁浩身边,眉头紧锁,手里的烟卷明明灭灭。
“这事儿才刚开始。”
丁浩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,声音很轻。
“张志国不过是个跑腿的马前卒,真正的老虎还在山上趴着呢。”
李建国深吸了一口气,把烟**扔在地上踩灭。
“不管是谁,只要犯了法,老子就跟他干到底!走,回病房,这儿风大。”
丁浩点了点头。
他得去看看白正华的情况。
今晚这出戏,本来就是演给暗处的人看的,现在主角落网了,那真正的大戏,估计还在后头。
……
医院走廊里的灯还没亮。
应该是电闸彻底烧坏了,这年头的电力设施脆弱得很,稍微有点负荷过载就得趴窝。
丁浩和李建国打着手电筒,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。
空气里还残留着之前打斗留下的淡淡血腥味,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来苏水味道,直冲脑门。
到了三楼病房门口。
二嘎子抱着枪坐在长椅上,脑袋一点一点的,显然是困狠了,但听到脚步声立马就弹了起来,枪口下意识地抬起来。
“谁!”
“我。”
李建国低喝了一声,手电筒的光束往下一压。
二嘎子一看是这俩人,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垮下来,长长出了一口气。
“浩哥,李主任,吓死我了……刚才下面那动静闹得,我还以为要把楼拆了呢。”
“警惕性不错。”
丁浩拍了拍二嘎子的肩膀,顺手从兜里摸出一包没拆封的大前门扔给他。
“拿着跟兄弟们分分,提提神。今晚还没结束,都别掉以轻心。”
二嘎子手忙脚乱地接住烟,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大白牙。
“得嘞!浩哥你放心,只要我二嘎子有一口气在,谁也别想进这个门!”
丁浩点点头,推开病房的门。
屋里很黑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洒在地面上,泛着一层清冷的白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