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一章 别怪我翻脸
傅斯年站起身，轻轻拍了拍轮椅结实牢固的扶手，语气里满是邀请和鼓励：“爸，轮椅就在这里放着，稳当得很。咱们现在就可以试试，你亲自坐上来，用手转一转轮子，到时候你就知道，我说的是不是真的。”
崭新的，带着木头清香的轮椅就静静地停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，充满了诱惑。
傅望山看着儿子笃定的眼神，又看看近在咫尺的轮椅，胸腔里那颗被病痛和禁锢折磨得几乎麻木的心，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他枯瘦的手指，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薄薄的被子，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最终，对自由行动的渴望，战胜了一切犹疑。
“好！”他声音沙哑，却异常清晰：“扶我……扶我起来，让我试试！”
他朝傅斯年伸出颤抖却坚定的手，目光牢牢地锁住那把轮椅，仿佛那是通往他新生的唯一桥梁。
“老傅，你别听他胡言乱语。”就在这时，一直站在门口，脸色复杂的傅母猛地冲了进来，语气尖锐地制止。
她挡在炕前，脸上写满了担忧。
“你忘了你这次的腿伤是怎么来的？当时双腿明明恢复的得都快差不多了，结果摔下床，这才……”说到痛处，傅母声音有些发颤，眼圈也红了：“这才又加重了，原本都快长好的骨头再次错位，折腾了多久才缓过来一点？”
她越说越激动，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压抑已久的后怕：“那次教训还不够吗？你躺在床上疼得整夜哼哼，我们全家都跟着提心吊胆，没日没夜地伺候着。”
“这次要是再有个好歹，你让我怎么活？更何况，上次姜婉已经说过，你的腿再也经不起一次那样的折腾了！”
“你就安心地在床上躺着，等你双腿彻底好了，你再下地走路。”
傅望山听着傅母斩钉截铁的话，脸上却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神情，他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安抚她。
“没事的，你别自己吓自己。这不是还有斯年在嘛，自己亲儿子说的话，难道你还不放心？他肯定有分寸，会扶稳我的。”
他看向傅斯年的眼神里带着信任。
“你知道的，我真的……真的太想站起来了！不……哪怕只是坐起来，能自己挪动一下都好！整天窝在床上，躺着，看着这一小片屋顶，躺得我浑身骨头都酥了，心里头都快闷出病来了……”
“我想试试，试一下就甘心了！”
傅母猛地转过头，冰冷如铁的目光直直射向站在轮椅旁的傅斯年。
她嘴角向下撇着，声音又冷又硬：“就是因为有他在。”
她一字一顿，仿佛每个字都用尽了力气。
“我才不放心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别有深意地看向他，“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！”
话音落下，屋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傅望山惊愕地张大了嘴，看向傅母，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。
傅斯年则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温度，面色惨白地僵在原地，只有握住轮椅扶手的手，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着，指节泛着青白。
“你们都这么吃惊地看着我干什么？难道我说错了？”傅母向前逼近一步，手指几乎要戳到傅斯年的鼻尖。
“这个家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？你爸的腿，现在经得起一点折腾吗？你弄个这么怪东西回来，字字句句都是逼着你爸上去试试，万一……万一有个好歹，你是能替他疼，还是能变出钱来给他治病？”
看着傅斯年惨白的脸，傅母心中那团长期压抑而扭曲的怒火和猜疑烧得正旺，口不择言地呵斥：“别说什么你做不出来这种事情！别忘了，吴家补偿明月那么多钱，说是给明月养身体的，全都被你拿走给了姜婉。”
“明月养身体的钱你都能拿的心安理得，现在为了显摆你能耐，让你爸冒险，甚至……甚至摔一下好让你更有理由去弄钱的事情，别说你做不出！”
“混账！”
一声暴喝，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的屋内。
傅望山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，猛地从炕上撑起半个身子，枯瘦的手掌重重地拍在炕沿上，发出骇人的声响。
他脸色铁青，额头上血管突突直跳，那双黯淡的眼睛，此刻怒睁着，死死地钉在口不择言的傅母身上。
“你听听！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？这是你一个当**人，该对自己儿子说的话吗？”
他胸膛剧烈起伏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。
怒意支撑着他，他知道，此刻他绝不能倒下，一旦倒下了，这屋里，再没有能替斯年说一句公道话！
“旁人不知道内情，说三道四也就算了，难道你还不知道？斯年为了咱们一家人全都活下去，为了救治我这条腿，他不惜入赘到姜家！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全都压上去了！”
“这其中的屈辱，别人不清楚，咱们这些当爸**难道不清楚？”
“明月的赔偿钱，是他冒着被抓的风险要回来的，要不是他，你扪心自问，你能要来这么多吗？那笔钱，是他用命换来的公道钱，那就是他的！他有权处置那些钱的去处！”
“他肯分给明月五十，让她养身体，已经是看在明月是他妹子的份上，尽了心了，你们就别不知足了！”
“今天这话我只说一遍，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，别怪我翻脸！”
傅望山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，傅母浑身颤抖，脸色煞白，泪水簌簌地往下掉。
见她这幅样子，傅望山心中的怒火熄灭了几分。他不再看傅母，转向一旁的傅斯年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刻意放缓了些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斯年。”他唤了一声，“别管你妈，让她自己一个人，好好想想，静一静，想想自己倒地做错了什么，说了什么混账话！”
瞥见那把崭新的轮椅，他朝傅斯年伸出手，语气坚决：“来，你把我搀扶起来，让我……让我试试这把轮椅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