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为何宜妃偏偏选了最难以被撼动地位的太后?她就不怕这件事日后被太后得知,更不放过她?”
采颉脸上的喜色僵住,这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不对劲来,
“可皇后娘娘方才似乎并未起疑?”
“皇后不是没有起疑。”南瑾微微摇头,打断了道:
“而是此时此刻,作为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,她必须得放下皇后端理六宫的职责,去坐实了宜妃的罪过,再不给她翻盘的余地。
只有让所有人都认定宜妃罪无可赦,她才能最快、最稳地将这把复仇的刀,捅进宜妃的心口。
于这一刻,‘糊涂’比‘清醒’对她而言更为有利。至于这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,如今还不是她该在乎的时候。”
说话间,宜妃嘶哑喊冤的声音,隔着厚重的宫门和庭院,隐隐约约、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那声音尖细一把,实在聒得南瑾头疼。
南瑾嫌恶地按了按突突跳动的额角,吩咐采颉道:
“去让进礼堵了她的嘴,别吵了六宫清净。”
另一头。
皇后入朝阳宫,将今日事事无巨细说与沈晏辞。
沈晏辞闻言震怒不已,旋即下旨彻查。
慎刑司的刑罚流水似地招呼上去,就没有从活人口中挖不出的秘密。
入夜,
一份染着红黑血渍,按着模糊指印的供词,便由李德全亲手捧到了朝阳宫御案之上。
沈晏辞展开犹带腥气的纸卷,垂眸逐句扫过。
丽欣承认了许多罪责:
谋害皇嗣、戕害后妃、分化皇后与贵妃之间的关系......
凡此种种,罄竹难书。
而沈晏辞的目光,最终只落在了被血泪浸染得格外刺目的最末一行上。
丽欣交代,这一切都是太后指使,
她自入潜邸后,就被策反成了太后安插在宜妃身边的一个耳目。
“毒妇!”
沈晏辞盛怒之下,敞袖一挥,将供词狠狠掼在地上。
“皇上息怒!”
李德全躬身捡起供词,进言道:“宜妃娘娘实在是疯魔了。竟敢以此来攀诬太后!
她谋害皇嗣,意图不轨,所犯过世皆是诛九族的重罪。只是不知其父渝州总督,又是否牵涉其中?”
沈晏辞微微抬眸,一双翻涌着怒意的眸子,死死钉在李德全脸上。
他沉声问:“你如何确定,朕这一句毒妇说的不是太后?”
李德全吓得跪地,额头在金砖上磕得砰砰作响,但语气却不慌道:
“丽欣供词胡乱攀诬之意明显!这些年来,太后娘娘自以为她事事都能瞒过皇上,殊不知她母家暗地在宫外培养的班子,一举一动早就暴露在皇上眼皮子底下。”
他偷偷觑一眼沈晏辞,见他面色缓和些许,才壮着胆子继续道:
“昨日暗卫回禀,说太后娘娘手底下的班子正于上京偷偷调查瑾嫔娘**身世。
太后娘娘并未见过南宫家的二姑娘,可丽欣自潜邸就伺候着宜妃,他自是见过。
倘若丽欣当真是太后娘**耳目,那么太后也当一早知晓瑾嫔娘娘和阿容姑娘容貌相似一事。她又何必再私下调查什么?”
沈晏辞听得李德全的解释,倒也没再为难他,
“起来吧。”
他拾起朱批,继续批改着手边奏折,
“这件事不必惊动太后。你只让慎刑司改了丽欣的罪供,叫她认下一切罪责皆是宜妃指使。至于宜妃......”
他默然片刻,声音冷冰道没有人气,
“一杯毒酒赐下去,不必来回朕了。”
李德全应声而退,却才挪步,又听沈晏辞叫住他,
“慢着。”
沈晏辞笔锋未停,仿佛只是随口一提,
“瑾嫔尚住在钟粹宫,他有着身孕,见不得腌臜血腥。传鸾鸣承恩轿,接了她来朝阳宫,让她今夜留宿在此。”
李德全应道:“奴才遵旨。”
他躬身疾步退至殿门,方要转身,殿外却忽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。
他定睛瞧着,竟是小斌子面无人色地闯了进来,
顾不上礼数,便扑倒在地,颤抖着声音向沈晏辞禀道:
“皇、皇上,出事了!”
御案前,
沈晏辞似作不闻,仍旧批阅着奏折,连头也不抬。
李德全见状脸色骤变,一步抢上前,抬脚轻踹在小斌子肩头,厉斥道:
“没规矩的东西!皇上面前也敢大呼小叫?”
话落又用拂尘杵他一把,压低了声提醒他道:
“皇上正在气头上,有什么事儿缓着点说。”
小斌子慌忙跪好,诚惶诚恐道:
“启禀皇上。方才宫外得了急报,有、有人掘了南宫家二小姐的坟,将尸骨丢散了荒野遍地......”
“啪嗒!”
几乎是随小斌子声落。
沈晏辞持笔的手倏然一紧,将笔杆拦腰折断。
殷红刺目的朱砂泼洒溅射在奏折上,迅速洇开一片,宛若心口被活活剜开一个血洞,汩汩流淌着鲜血。
他缓缓抬眸,眼底翻涌着腾腾杀意,一字一句道:
“你再说一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