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医垂手僵立一旁,见皇后来,连忙上前躬身回禀道:
“皇后娘娘恕罪,宜妃娘娘自缢而亡,被发现时已气绝多时,微臣无能。”
皇后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,
“皇上的口谕尚未传下,她缘何会自缢?”
她目光颤抖地盯着那具被白布掩盖的尸身,赫然下令道:
“掀开。”
后妃见状忙不迭劝阻道:
“娘娘不可!您身怀龙裔,是见不得这些的。”
皇后浑不理会,只拔高了声音,冲立在一旁面色青白的侍卫喝道:
“本宫让你把布掀开!”
侍卫不敢抗旨,只得硬着头皮揭开了那块白布。
白布滑落的瞬间,南瑾无可避免地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。
朱婉音的脖颈上有一道极深的勒痕,下窄上宽斜斜向上延伸,皮下深紫瘀血清晰可见。
她的脸色因窒息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,眼珠微凸,口唇微张,早已失去了任何活人的气息。
只此一眼,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瞬间袭来,南瑾拧紧眉头迅速别过脸去,不敢再看下去。
白布被重新盖上。
皇后眉宇间神色复杂难辨,沉默片刻后,方沉声问道:
“确定是自缢?”
太医语气笃定道:“回娘娘,从尸身表征看,勒痕走向、皮下瘀血皆符合自缢特征。且周身并无其他外伤,亦无剧烈挣扎的痕迹。”
值守的侍卫亦上前一步,拱手回禀,
“启禀皇后娘娘,宜妃娘娘自昨日被禁足后,寝殿门窗皆从外落锁。
钥匙由当值侍卫严管,仅在御膳房送膳时,交予送膳公公开启殿门。送完膳即刻落锁,钥匙随即收回。
微臣已仔细查验过,所有锁具完好无损,未有被撬动过的痕迹。事发时,应是无人能进入宜妃娘**内寝。”
所有表面证据齐全,
朱婉音自缢而亡,便成了不争的事实。
皇后垂眸极力压下翻涌的心绪,
“将尸身挪去烟雨阁暂且安置。本宫要向皇上亲禀此事。”
热闹一哄而散,只余下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。
南瑾静坐自己房中,看着宫人们在朱婉音的内寝进出忙碌着,一时有些恍惚。
她死了......
她竟就这般轻易死了?
南瑾不信她会自戕。
她若真存了死志,昨夜被禁足时就该一脖子吊死,又何必闹腾一夜?
只是如今南瑾还顾不上深思此事,
眼前,她还有更近在咫尺的忧虑在。
从皇后宫中一路赶回钟粹宫,南瑾都没有见到进礼的身影。
这会儿静下来,她目光扫过惯常放置雨具的角落,却见她常用的那把沈晏辞亲赐的堇色油伞不见了。
进礼取走了伞,如今伞却并未送到她手中,人也无端没了踪影。
“采颉,”南瑾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冷静,
“你带几个人,立刻去长街甬道上找一找。”
一个多时辰后,采颉才回来复命。
她身上被淋湿了大半,语气亦是焦急道:
“娘娘!奴婢带人沿着钟粹宫到凤鸾宫,来来回回找了数遍了,连角落都没放过,可就是不见进礼的影子!”
南瑾眉心紧蹙,“可去了东平门?”
采颉颔首,“去过了。今日雨势实在太大,宫人们的亲眷早都散了。宫门口就只剩下进礼的妹妹和母亲还在檐下苦等......”
她声音低了下去,“奴婢怕她们担心,只推说进礼有事一时忙不开,让她们先回去了。”
南瑾心底愈发觉得不安,吩咐采颉道:
“再多派些人手!去请荣嫔姐姐,让她宫里的人也帮忙!我不信一个大活人,会在宫墙之内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了!”
半日惴惴不安的搜寻,终于在宫灯初上时有了结果。
殿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。
采颉再次出现在南瑾面前时,比之前更加狼狈。
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,在地上洇开深色的水痕。
她的眼睛红肿不堪,显然是刚刚痛哭过。
而她手中,正紧紧攥着那把失踪的油纸伞。
荣嫔紧随其后而入,脸色瞧着也是不好。
见得她们这般凝重的神情,南瑾的心直往下坠。
她猛地站起身,向采颉问出了一个她已经近乎知晓了答案的问题,
“出了什么事?”
采颉啜泣道:“娘娘,进礼他......”
“妹妹!”荣嫔见南瑾脸色不对,忙快步上前,一把扶稳了她,牵着她的手坐下,
“这宫里头当差的,谁出了意外也是免不了的事。进礼他......
你若是觉得他当差上心,我明日就指了我宫里最得力的小余子过来......”
“他到底出了什么事?!”南瑾猛然打断荣嫔的劝慰。
她一贯以温色示人,骤然这般厉色,将荣嫔也吓得一愣。
采颉再忍不住,抹着泪说:
“进礼失足掉进了钟粹宫门外的水井里,被找到时已经救不活了.......”
她泣不成声,手中紧握的雨伞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,
“他到死......手中都还紧紧握着这把伞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