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;
阎赴心底默默计算着。
按照汇报,这些人大多是皮甲,铁甲最多只占三成。
“记住,刺马不刺人。”
阎赴冷声开口,在他眼中,那五十骑兵才是不小的麻烦。
“马倒则人乱,人乱则易杀。”
沙盘上,青石坡狭窄,刘奎的队伍一旦入谷,便如瓮中之鳖。
“此战不求全歼,只要刘奎一死,延按府必乱。”
阎赴指尖敲击案桌。
待官兵疲于剿匪时,便是逐渐起势之时。
赵渀咧嘴一笑,神色凶悍。
“大人放心,青石坡上,必让刘奎的人头落地!”
阎赴不再多言,只是望向窗外沉沉夜色,眼中寒芒闪烁。
藤甲与长矛,不过是棋局的第一步。
真正的杀招,还在后头。
次日天阴得厉害,阎赴一早便派人前往拜会马韬,声称未曾发现匪踪。
与此同时,青石坡上已埋伏妥当。
阎天蹲在坡顶岩缝里,看着赵渀的人往坡底堆浸油的枯草。
远处传来马蹄声。
刘奎的队伍举着火把来了,铁甲碰撞声惊起几只夜枭。
阎天数着,前哨二十骑,中军刘奎的轿马,后队刀盾手......待最后一骑踏入坡道,他猛地挥下令旗。
“嗖。”
一支火箭划破夜空,紧接着是第二支、第三支......浸油的枯草轰然爆燃,火舌瞬间蹿起丈余高。
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,把骑兵甩进火堆。
“有埋伏!”
刘奎的喊声变了调,脸色也变的格外难看。
他**,这些时日谁都在找那批流寇,可谁都没找到,他也从最初的紧张逐渐放下了戒备。
尤其是之后这段时间在各村镇劫掠到的粮食和金财帛,更是让他兴奋。
可现在,那批躲藏的近乎没有踪迹的流寇,居然主动设伏?
两侧山林突然飞出无数箭矢,专射马腿。
倒下的战马成了路障,后队撞上前队,乱作一团。
突然,坡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。
“放!”
数十支长矛从坡顶密林中呼啸而出,借着下坡的冲势,如毒蛇般直刺官兵阵中。
最前排的骑兵还未来得及举盾,矛尖已穿透胸甲,将人狠狠钉在马背上。
战马惊嘶,带着垂死的骑手轰然倒地。
“结阵!结阵!”
刘奎怒吼。
但为时已晚。
第二波矛雨已至,这次是平射。
丈余长的硬木矛杆在黑袍军壮汉手中如臂使指,专挑甲胄缝隙狠扎。
一名亲兵举盾格挡,却被矛尖穿透盾面,贯入咽喉。
“杀!”
坡顶突然爆发出震天喊杀声。
数百黑袍军挺矛冲锋,藤甲在火光中泛着幽光。
他们三人一组,长矛交替突刺,将仓促结阵的官兵逼得节节后退。
刘奎的亲兵到底还算精锐,最初的混乱后很快稳住阵脚。
但黑袍军的长矛阵太过刁钻,前排突刺,后排斜挑,专攻下盘。
一名百户刚砍断一根矛杆,另一支长矛已从侧面捅入他的肋间。
“突围!往坡下冲!”
刘奎看着这些黑袍军,却发现退路已被燃烧的枯草阻断。
浓烟中,更多的长矛如林般逼来。
阎天带着陕北军从后方杀出。
这些将士动作灵巧,狠辣的长矛专刺胸腔。
有个小个子甚至蹿到轿顶,短刀捅穿了轿夫的脖子。
“保护大人!”
亲兵队刚举起盾牌,就被坡顶掷下的长矛钉在了地上。
刘奎终于冲出轿子,却见四周全是黑袍人,他们沉默地杀戮,衣襟虽有些破旧,但动作狠辣,绝不是那些没见过战场厮杀的流寇。
这些人的动作让刘奎变了脸色,心底只觉一阵寒意弥漫。
疯了。
这哪里是流寇?这些分明都是真正的精锐兵马,进退之间行止有序,动作整齐划一,标准又狠辣,他昔日见过边军之中,也不曾见到过这般兵马!
这批流寇,到底是什么人!
“你们是哪路......”
刘奎的质问戛然而止。
阎天鬼魅般出现在他背后,长矛从心窝透出。
少年凑到他耳边开口,眼眸冷彻。
“黑袍农民军,王二。”
这是阎赴设计的戏码。
王二实有其人,是以后明末造反农民军之首,是李自成之前的狂徒,但现在提前几十年出世,如今黑袍农民军这名字成了索命的符咒,被阎天用长矛尖蘸血写在刘奎尸体边。
战斗结束得很快。
事实上大明这个阶段的北地兵马还是很有战斗力,但也要看到底是谁带的兵马。
巡检司的兵马和真正边军顶着异族铁蹄的边地兵马,明显战斗力不在一个层次。
至于刘奎这批兵马,更是没有战力,遭遇火箭的那一刻,便已有了溃散的迹像,只折损了三十多人,便成了一面倒。
最后的抵抗很快崩溃。
官兵们丢下火把四散奔逃,却被追上的长矛逐个捅穿背心。
刘奎的亲兵队,这支他眼中的精锐,此刻竟如麦秆般成片倒下。
当最后一支火把熄灭时,青石坡上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呻吟声。
黑袍军沉默地收回长矛,迅速消失在夜色中。
刘奎的尸体仰面朝天,胸前三个血洞还在汩汩冒血,那双瞪大的眼睛里,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。
夜风拂过坡顶,带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。
这场厮杀,从开始到结束,不过半柱香时间。
阎天站在坡顶,看黑袍军像退潮般消失在夜色中,赵渀提着刘奎的脑袋回到从县县衙的时候,血还滴答个不停。
“大人,这是刘奎的首级。”
阎赴接过首级,随意扫过刘奎怒睁的眼皮,神色冷漠。
“陕西的腐肉,终要烂到根了。”
声音轻得只有赵渀能听见,却愈发让老军户神情亢奋。
阎赴把刘奎的头颅摆在案上,取出密图徐徐展开。
羊皮纸上,陕北的山川要道都用朱砂标红,几个隐蔽的山谷画着黑色标记,那是他筹备暗中经营的军械库和粮仓。
“传令。”
阎赴蘸着刘奎的血,在延按府位置画了个叉。
“赵渀部移师黑崖谷,阎天的人继续在官道附近斩杀缙绅恶霸。”
他抬头时,烛火在瞳仁里跳动。
“我的黑袍匪患,可越来越严重了。”
烛火摇曳,青石坡的血不过是开始,他的棋局才刚布到中盘。
“陕西变天。”
“黑袍遮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