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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家大院内,阎狼看了一眼西厢。
他的妹妹阎笑如今睡得正香,少年转头看向魁梧的知县时,眼底愈发感激。
若没有昔日路上活命之恩,自己和妹妹怕是早就死在流民群中了。
大人叫他动手,莫说是延按府的官吏,便是皇帝,他也敢砍!
阎天紧随其后,黑袍下露出半张少年脸,笑纹如刀痕。
“早该动手了!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兴奋,仿佛期待这一刻已久。
“这次的事,阎天带着其余十一人动手,不要留下痕迹。”
城墙上,阎赴背负双手,凝视驿馆方向通明的灯火。
“大人,陕北军十二首领已经汇聚完毕!”
随着阎天开口,寒风中,阎赴挥手,面无表情。
“杀!全都剁碎当作肥料,吃的肥头大耳的蠹虫!”
这边农家大院开始调派兵马,另一边,延按府派来的官吏郑涟、赵德禄此刻正在驿馆醉饮。
驿馆内灯火通明,银樽酒液晃荡,桌案上早已经摆满了十多道大大小小的菜肴。
老驿卒呼吸都有些发抖,来来回回忙碌着端菜。
毕竟这些可都是从延按府来的大官。
郑涟年约四十,肥头大耳,一双小眼睛里满是贪婪,赵德禄则是个满脸精瘦的三角眼,正抬头看着屏风上的画像,神色不耐。
“怎的还不来?”
他等着阎赴送来侍女已经许久,彼时三角眼中满是冷意。
“这等小事都办不好,朝中又没有根基,还想着靠政绩往上爬?蠢材!”
赵德禄话音刚落,一旁又响起冷笑。
“那阎家小子不过靠死读书得个从县知县,骨头软得很。”
郑涟啜饮着酒,冷笑道。
“不见今日吾等一吓唬此人,此人便从之前的趾高气昂化作处处畏惧?”
“他治下出现四家缙绅被灭门之事,可是实实在在的把柄,若是仔细查证一番,之后如何,也难说得很。”
“待这小知县送足银两,不怕他不乖乖听话,听说从县新开了处盐井,一年少说也有数千两银子的进项,还有几个小作坊,甚至人口,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......”
赵德禄嘿嘿一笑,枯瘦的手攥紧了酒杯。
“何止盐井?我听闻这个小县城还暗中疏通了一条商路,这些时日从县的粮食可没少从其他地方运回来,这里面的利润,才叫大!”
“至于怎么拿捏这般货色,无非查查账,从县县衙能有这么多粮食给流民吃,从哪来的,自然不必多说。”
“先榨**的油水,之后再瞧瞧这小知县能不能用......”
“毕竟看他治理的还算不错,以后说不准能给咱源源不断的捞官职和银子呢,那可就变成会下金蛋的鸡了。”
话音落下,两人相视大笑。
而就在两人举杯的时候,院外骤然爆起杀喊声。
“怎么回事?”
郑涟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。
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响,驿馆大门被整个劈开,木屑飞溅。
一个马夫刚探头去看,就被一箭穿透,身躯钉在廊柱上,在烛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。
“土匪!是土匪!”
门外护卫惊声惨叫。
赵德禄慌乱地推开酒桌,想寻找驿馆的后门。
又是一声巨响,房门被踹开。
火光中,一个身着黑袍的少年缓步而入,手中刀锋滴血,赫然是之前阎赴在农家大院磨的那柄刀。
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,露出的那部分风吹日晒下逐渐成熟的面庞。
“好大的胆子,哪里来的蟊贼,竟敢闯入官驿,谋害朝廷命官,要造反吗!”
赵德禄嘶声咒骂,色厉内荏,企图稳住自身威严,却见那少年身形一闪,已到近前。
刀贯入血肉的景象格外狠辣凶悍。
赵德禄只觉得喉间一凉,接着视线便是天旋地转,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脖子瘫倒在地,却止不住那汩汩流出的血渍,身躯终于轰然倒地。
郑涟见着这一幕,骨子里的寒意直冲头顶,脑子飞速思索。
对方明显不在乎是不是谋害朝廷命官,甚至不在乎他们的身份,可这个时候,谁会杀他们呢?
脑海中思绪飞速转动,彼时郑涟忽然愣住,一身肥膘发抖,满脸的难以置信。
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身影。
谁有能力在防守森严的县城驿馆内对朝廷命官动手?
一想到之前悄无声息的缙绅四族灭门案,郑涟觉得一切都在被一根无形的锁链链接。
脑海最终的画面,居然是那个畏畏缩缩的青年知县。
阎赴!
这一刻,郑涟咬牙,不敢怒骂,因为他想到刚才赵德禄的下场。
于是他只能跪在地上,不住地磕头,假装没有认出他们来。
“好汉饶命!我有银子,有很多银子!都给你们!”
黑袍少年阎天歪着头看他,眼中带着冰冷的残酷。
他想起大人磨刀时说的话。
“蠹虫肥了,便是庄稼该施肥时。”
“等等......”
郑涟似乎从少年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,裤裆突然湿了一片。
阎天轻笑一声,靴尖踩上对方头颅,刀刃利落。
北风席卷,驿馆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,杀声已渐渐稀落,黑袍军如黑潮般退去。
阎玄平静开口。
“尸体已经处理干净,现场布置成了土匪劫杀的样子。”
阎天微微颔首,如今俨然已经有了气度。
“这些货色的身躯,都放到马车里面运走,务必不要惊动其他人,包括县政司。”
阎玄几人目光凛然,狠狠点头。
他们都是参与过杀官的一批人,最早刘覆文便是死在他们手中,大人既然没有透露出要告诉最底层将士的事,如今他们自然也不会暴露出去。
看着被运送出去的马车,在从县的青石板街道上摇摇晃晃,发出声响,阎天神色亢奋,抹开脸上沾染着的铁锈气味。
少年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第一次见到大人的场景。
那一日黄河的风浪很大,冷的他和妹妹直打哆嗦。
大人给了他一块已经冰冷的麦饼。
他永远记得大人看他们的眼睛。
别人都将他们当作物品,牲口,但大人不是,大人拿他们当人看的。
大人用一两银子一个人的价格买下来他们。
现在。
“我家大人终于造反了,嘿嘿。”
少年笑着,黑夜寒风,街道上矗立的身影,宛若一柄刀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