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调酒吧
灯光像融化的琥珀,将空气染上粘稠的蜜色。
沈惜半靠在沙发里,安静地一声不吭。
头晕,灯和影都光怪陆离。
她摇了摇鸡尾酒杯,每一枚冰块里,都有顾驰渊的脸,
夜深了,其他同学都提前走了。
朱珊珊帮她打完电话,也被男友接走。
只有沈惜闷着头,攥着酒杯,也不知喝了多少。
酒吧的小老板看她没力气,“醉成这样,睡吧。一会儿你家里人就来了。”
话落,吩咐女服务员,给沈惜摆了个舒服的姿势。
头疼得像要炸开,沈惜揉揉头,半撑起身体。
她酒量好,没宿醉,只是不想走,也不想动。
顾驰渊明明说会来接,过了好半天,人也没出现。
沈惜想洗把脸,打车回学校,这里并不十分安全。
她脚步不稳,年轻的小老板隔着茶几,拉了她一把。
绕过去,扶住沈惜的腰。
他好像并不觉得逾矩。
声色犬**地方,酒精催化,人与人的安全距离被缩小。
这一幕落入顾驰渊的眼里,他的眉头几不可闻地蹙了下。
酒精糖果混杂的空气里,飘过一丝清幽的白檀香。
沈惜愣了愣,迷糊中,对上顾驰渊沉寂的眼。
“来了,”她攀住顾驰渊的手臂,“回家吧。”
想了想,哪儿不对,她放开手,往后躲。
“车在楼下。”
顾驰渊握住沈惜手腕,细瘦的,没斤两。
他弯下腰,将沈惜抱起来,迈开步子,扬长而去。
沈惜被放在车上时,往车角蹭,额头顶着玻璃,沉睡过去。
她缩在后座上,抱着双臂,小小的一团。
顾驰渊撇了一眼,打开电脑处理邮件,任沈惜紧绷绷地蜷着。
车子绕上山路,沈惜没坐稳,咚一下撞玻璃,她捂着脑门,还是不想睁开眼睛。
恍惚中,顾驰渊揽过她,让她的头枕上自己的膝盖。
沈惜睡意朦胧,晃了晃,调整个舒服的角度。
她的手搭着顾驰渊腰,抓着他衣料。
微弱的鼻息吐呐在他小腹间。
顾驰渊眸色一暗,扣住沈惜的脸,换了个角度。
夜色中,男人的手覆上她的额头。
掌心的薄茧,磨蹭着绒绒的额角。
到了老宅,已是后半夜。
顾驰渊把沈惜放在床上。
朦胧中,少女伸出手臂,勾住他的脖颈。
顾驰渊动作一顿,手撑在枕侧。
她睁眼,手指触碰男人的唇。
唇形薄,摸上去凉。
典型的无情种。
沈惜心中一疼,放开他,扯住被子蒙住头。
半夜里,渴得难受,胃也疼。
爬起来喝了水,找胃药。
她是时梦时醒的:
在梦里,回到小时候,父母打架吓到她,便跳上公交车跑去顾家。
在门口碰上顾驰渊。
他上贵族中学,一身考究的校服被沈惜揪着,蹭的满是鼻涕眼泪。
他不会哄小孩,掏出女生表白送的巧克力,塞进小姑娘手里……
浑噩一晚,早晨出了一身汗。
腰下有东西膈着皮肉,抓起来一看—是典当过的宝贝胸针。
回忆昨夜的事情,没一件与这事有关联,真是毫无头绪的。
窗外有发动机的声音,司机来接荣莉了。
沈惜披了件衣服跑出门送行。
她对荣莉又敬又怕,不敢怠慢。
四个行李箱,在大门口一字排开,司机正往车上装。
顾驰渊在车旁等着母亲。
他没打发蜡,头发自然垂着,有些少年感。
成熟与青葱,矛盾又吸引人。
荣莉从房间里出来,一身端庄低调的打扮。
“你父亲一早就飞外省了,这些天我也不在,倒是清净,”她说着,一转身看见沈惜,“你病刚好,受了风怎么办?快回去休息。”
“已经好多了。”沈惜走过来,“夫人一路平安。”
“这孩子懂事。”荣莉赞。
她拢了下衣摆,又对顾驰渊说,“听说林小姐下月生日,你不要怠慢。”
“省剧院,绿洲乐队,我带她去。”
荣莉笑,“什么乐队?有牌面去省剧院?”
“摇滚的,重新编曲红歌,挺不错。我父亲清正,她也要去去浮华气。”
顾驰渊扯了下衣领,
“你是有心的,”荣莉很高兴,“一家人就该这样。”
沈惜揽着衣角,安静地站在一旁。
车子启动,驶出大门。
顾驰渊跟沈惜一前一后往回走。
深秋晨露重,风一吹,沈惜打喷嚏。
顾驰渊抓起外套放在她手里,“怎么一身汗?”
他将人推进浴室,打开吹风机弄干湿发。
发丝粘在脸上,他一丝丝拨开,露出少女的苹果脸。
干净,纯。
泪水在眼眶里晃荡,就是不肯滚下来。
“去躺着,我让李嫂熬粥。”
顾驰渊盯着她痩白的脸,打开门,去吩咐人。
“我要回学校。”
沈惜缓缓开口,淡漠,平静。
“又犯脾气……”顾驰渊冷哼,“不住这里,你住哪儿?”
“寝室。”
“毕业以后呢?”
沈惜犹豫了,垂下眼,“找管吃管住的公司,或者,群租房。有的是办法。”
顾驰渊语气冷,“本事挺大。”
沈惜按下水杯,“哪天的演唱会?”
“不记得,秘书安排,问这干什么?你也想去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我记得你是他们粉丝。”他问着,云淡风清的语调。
沈惜背对他揉眼角,“早就不喜欢了。”
手背上的青紫引起顾驰渊的注意。
他执起她的手—病重输液的淤血青。
“再烧,还要吊水。”他扯了下被子,“我一会儿出门,你好好睡。”
“我有退烧药。”沈惜要哭了。
“西药伤肝,吃中药,李嫂煎。”
沈惜气得扔枕头,“你欺负人!”
顾驰渊挡开飞枕,打开门,“再发烧,哪儿都别想去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