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——
什么声音?
原本趴在桌上的陈器,吓得直接跳了起来。
与他同时跳起来的,还有天赐。
陈器揉揉眼睛:“小天爷,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一声巨响?”
天赐:“听到了。”
陈器:“这什么响声?”
天赐:“火炮吧。”
陈器更懵了:“你怎么知道是火炮?”
天赐:“……”
“十二。”
就在这时,宁方生从院子里走进来,面色凝重:“马住呢?”
马住?
**!
陈十二心说,我差点忘了我自己还有个小厮叫马住。
“他应该是被关在柴房。”
“把他放出来,让他跟着天赐,去外头打探一下,那声火炮是从哪里响的。”
“你也听见了?”
话音刚落,又是接二连三的几声巨响,震得天地都隐隐颤抖。
宁方生无奈一笑:“我不聋。”
“我这就去找刘恕己。”
陈器二话不说,抬腿就往外走。
天赐立刻上前一步:“先生,你是担心……”
宁方生点点头。
天赐嘟起嘴:“干嘛担心啊,和我们又不相干的事情。”
“替十二担心。”
怎么又是这个货!
天赐吊着两只眼睛,幽怨地看着他。
宁方生拧眉:“总觉得不太对。”
天赐一听这话,吊着的眼睛立刻放下来:“先生,哪里不对?”
宁方生:“何娟方的兵大部分在城外头,外头打进来,城门是这么容易破的吗,都没用上火炮?”
天赐胆肥了,一个白眼丢过去,就差没说出那句:先生,该管的管,不该管的,咱少管。
“来了,来了,马住来了。”
宁方生又揉揉天赐的脑袋:“去吧。”
这一揉,天赐被揉顺溜了,走到院子里,一把拽起马住,大步往外走。
马住看看拽着他的小天爷,再看看身后的宁方生……
我是谁?
我在哪?
我现在要去干什么?
还是斩缘吗?
怎么几个觉一睡,天地都不太一样了呢!
“马住,跟着小天爷,什么都听小天爷的安排。”
马住一脸的惊悚。
不仅天地不一样了,连小天爷都不一样了,都已经收服我主子了。
陈器目送两人远去,转身走进屋里。
一抬眼,愣住了。
外头都**了,这姓卫的竟然还趴在桌上,还睡得像头猪一样?
做人怎么能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?
“整整七天七夜,就闭眼了几个时辰。”
陈器看向宁方生,一脸狐疑:“……你怎么不困?”
宁方生扔下两个字,转身往院外走:“想事。”
许尽欢的缘都斩完了,他还要想什么事?
陈器颠颠地跟过去,却又脚步一顿,扭头看向卫东君。
他和卫东君,小天爷三人是一起趴下去的。
趴下去的时候,他记得卫东君身上好像没有毯子。
谁给她盖的?
陈器扭头看着院子里的宁方生。
真别说,这家伙贴心起来,是真贴心,难怪连我这种刺头儿,都被他收服了。
正式晋升为斩缘人的小弟,陈器决定表示一下忠心:“宁方生,你在想什么事?”
“徐行。”
“想他做什么?”
宁方生抬头看了看天:“我在想,下一个需要斩缘的人,会不会就是他?”
陈器脑子一转,眼睛都直了。
卧、槽!
他怎么、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呢!
向小园的死,和贺三有关。
巧了。
下一个斩缘的人,就是贺三。
贺三的死,和许尽欢有关。
又巧了。
下一个斩缘的人,就是许尽欢。
许尽欢的死,和徐行有关。
那会不会……
下一个斩缘的人,就是徐行?
陈器走到宁方生身边,一边摸着胡茬,一边思忖:“我觉得吧,可能性很大。”
“嗯!”
就嗯?
这么言简意赅的吗?
这要换从前,陈器直接开怼了。
但现在嘛……
他不敢。
万一再斩缘,再碰上月圆之夜,他再想进到梦境里看会儿热闹,还指望着宁方生的血呢。
陈器立刻把嘴闭成一道缝,十分乖巧地站在宁方生的身边。
他决定了,以后要像供着菩萨一样,供着宁方生这个人。
奇怪。
宁菩萨不是要想事吗,直愣愣地看着他做什么?
“我脸上……有眼屎?”
宁方生收回目光,“你再进堂屋里睡一会儿吧。”
陈器摸了摸胡茬,嘿嘿一笑:“我不困,精神着呢,刚刚是因为才出梦境,身子有点虚,头有一点晕,才趴着眯一会儿。”
当然了,心里替祖父,替爹,替许尽欢难受,也是一方面。
但这方面……
他一个大老爷们,哪好意思说出口!
“十二,去把胡子刮一刮吧。”
“长了?”
“长了。”
真烦呐,这人。
怎么还嫌弃起自己胡子的长短来了。
但,菩萨的话要听。
“我去我自己房里刮,很快就回来。”
陈器颠颠地跑开了。
宁方生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,眸中闪过浓浓的担忧。
他其实,还有一个疑惑没敢说出口。
对向小园有执念的人,是谭见;
向小园的缘斩完没几天,谭见莫名其妙地死了。
对贺三有执念的人,是宋平;
斩缘结束,宋平很快也死了。
许尽欢斩断的是陈漠北。
那么陈漠北的结局,又会是什么呢?
其实,宁方生原本没有想到这一茬,是刚刚那一声炮响,他的心莫名一惊,这个念头就直接从脑海里涌出来。
这一涌,宁方生简直心惊肉跳。
他突然想到在梦境里,他对陈漠北说:你的阳寿还有十一年零六个月,是寿终正寝的命。
那么现实呢?
正常来说,这会外头炮啊火的,兵荒马乱,宁方生不会让天赐冒这个险。
在这件事情上,他等不及片刻。
因为,陈漠北是十二的爹!
想到这里,宁方生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,他看了看天色,决定也去桌上趴一会儿。
四方桌上,卫东君睡得正香。
她小脸一半趴在胳膊上,一半露在外面。
宁方生在一旁坐下,从他的角度,正好能看到露在外面的半张脸。
这脸粗看不起眼,有那么几分清汤寡水的味道,但细看,却越看越惊艳。
但最好看的,还是这丫头的眉眼。
眉眼很干净,也很鲜明,像山泉水一样,清清爽爽。
但此刻,那原本像山泉水一样的眉眼,被风吹起了波纹,也显出了一抹疲惫感。
宁方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,想将那皱起的眉头,微微抚平。
手伸到了一半,他顿了顿,又缩回来。
不能抚平。
如果他没有猜错,这丫头多半是梦到了她的四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