哲哲太后的坦诚,让牛十娘心中无形的墙软化了些许。
她真诚开口:“娘,你这些年真不容易……”
哲哲被突如其来的同理弄得懵了一瞬:眼前的闺女到底是真心理解?还是又在演戏?
可随后哲哲就放下了这个问题。
母女两个多年不见,闺女对自己不亲才是正常。
自己何必执着于“真心假意”?
……
体内培育牛黄的药效跟天然牛黄相差不大,制作中成药是极好的。
一千斤体内培育牛黄被肖迎春送去了傅家的药企,制作“仁心堂”品牌的中成药。
因为道地药材难求,为了把控品质,傅家的药企之前产量很低,价钱却高得利害。
同样的中成药,比别的品牌贵两倍还多。
寻常百姓舍不得吃,富贵人家却发愁买不到。
因为仁心堂的药,只在各地的爱华私立医院出售。
最近一年有了大量道地药材的加持,傅家药企的“仁心堂”品牌突然扩大生产。
富贵人家突然发现:仁心堂的药比从前好买了,在庆余堂就能买到仁心堂的药。
傅家可是出了名的爱惜羽毛,庆余堂竟能拿到仁心堂的分销权?
是因为医术很好吗?
于是庆余堂的生意更好了……
叶玉斌夫妇没想到:自己不过是因为“不贪”,主动放弃了道地药材的中间商生意,竟得到了傅家的认可,不仅高价收购了庆余堂的制药厂,还得到了仁心堂的中成药分销权。
这可是仁心堂啊!
叶家赚得盆满钵满,叶玉斌夫妇感激不尽,做起事来自然也更加尽心尽力。
唐思琼的闺女也能踉跄走路了,小姑娘在唐思琼的影响下,娇滴滴、软萌萌的,比苗苗还像个小公主。
唐思琼就总带着闺女来找肖迎春刷脸。
傅家这样的大粗腿,哪怕以后不能结亲,混个脸熟也是好的?
唐思琼一边让闺女跟双胞胎在家庭游乐园玩海洋球,一边跟肖迎春说起春晓的情况。
“……有个事,我拖了很久,还是觉得该跟你说一说。”
肖迎春讶然:“什么事?”
唐思琼可不是拖沓犹豫的性子,这事很为难?
“卢千华的父亲,卢志勇,刑满释放出狱了。”
肖迎春脸上的笑容僵住。
卢志勇,那个剥夺了父母生命的货车司机。
虽然撞死了两个人,但他没有跑,第一时间参与救人了,所以判刑也轻,最终他只判了三年。
三年过去,卢志勇要放出来了……
肖迎春曾经无数次夜不能寐,觉得他应该该判死刑。
撞死了两个人,让一个家庭支离破碎,就只判三年?
可法律是这样规定的。
他没有逃逸,没有酒驾……他还积极参与救援,所以哪怕没钱赔,他也只判了三年……
唐思琼看肖迎春的反应,有些懊悔说这事,可说都说了……
“卢千华前几天跟我说,他父亲想跟你当面道歉和道谢,也想给你父母上坟,在坟前当面道歉。”
“可我担心你受不了,一直也没跟你说。”
肖迎春沉默了很久,终究还是摇头:“我不想见他。”
“不想见咱们就不见。”唐思琼立刻转移话题。
“你还别说,你家苗苗真有姐姐风范!你看她带着酒酒?真是大姐姐的样儿……”
酒酒是唐思琼闺女的小名。
肖迎春也顺着唐思琼的话转:“那是,我闺女耶,能不厉害?”
那可是正经的小公主!
可无论唐思琼还是肖迎春,都能觉察到肖迎春的情绪没那么高了。
终究,父母离世还是肖迎春心中过不去的坎。
唐思琼离开后,傅辰安也从天武朝下班,带着小四回来了。
他一进屋就发现肖迎春的情绪不对,赶忙过来问:“怎么了?”
肖迎春将唐思琼的话说了,傅辰安的心也提了起来:“你怎么想?”
肖迎春叹了一口气:“这人啊,就是矛盾……”
理智上、情感上,肖迎春都认为卢志勇欠父母一个道歉。
下跪、磕头都是应该的,甚至以死谢罪都不为过。
可法律只判了他三年。
他出来了。
他提出要给父母上坟、道歉、磕头。
本是应该的事,但他自己提出来,肖迎春心里却又过不去了。
就像是——他这么一做,自己的仇恨和愤怒就无处安放了。
傅辰安理解她的纠结,将她拥在怀中,大手搓着她的胳膊。
“你如果不想让他们去,就不让他们去。”
卢千华还是肖迎春公司的员工呢,只要肖迎春不许,卢千华不会私自带着卢志勇去上坟。
正好快七月半中元节了,肖迎春想了想:“我们去给父母上个坟?”
她想爸爸妈妈了。
傅辰安当然答应。
翌日一早,两夫妇把孩子交给了天武朝的嬷嬷,自己拿了香烛纸钱,往坟地而去。
坟地在半山腰上,自从肖迎春有钱了,坟地周围又让人重新加固和清理过。
修了可供歇脚躲雨的凉亭和石头桌椅,上去的路也都修了水泥阶梯,倒是轻松许多。
傅辰安领着肖迎春一路往上,快到坟地时,突然发现墓碑前匍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。
不等傅辰安反应过来,肖迎春突然飞奔上去,一脚踢在了那人的**上,厉喝一声:“谁让你来的?!”
那人一个踉跄,脑袋撞在了墓碑上。
他也不吭声,狼狈起身后,不顾头顶流血,低眉顺眼地喊:“肖总……”
是卢志勇。
“我不是不让你来吗?你儿子没跟你说?”
“你们这样阳奉阴违,恶心谁呢?”
“你信不信我开了他?!”
才五十来岁的卢志勇一头花白的头发,弯着腰像个七旬老翁。
他抹了一把眼睛,声音暗哑:“您开除他是应当的。”
肖迎春一口气被哽住:几个意思?!!!
欲擒故纵?
“你当我不敢?”
卢志勇摇了摇头,语气极其诚恳卑微。
“肖总,千华那点本事我知道,他担不起您给那么高的工资。”
“他在您公司这一年多,您让他赚了钱,还了债……”
“可我这心里过不去,我欠了您两条人命呢!”
“哪里好意让他再拿您这么高的工钱?”
“您开了他吧。”
“之前他赔给您的,本来就是您给的,不算数。”
“我欠您的赔偿,我再慢慢做工还……”
肖迎春:!!!
见肖迎春站在原地不说话,卢志勇又了然地点头。
“要是您心软,不好意思说,我回去就让他辞职。”
“实际上我已经跟他说过,让他辞职。”
“可这混小子舍不得这份工作,就是不接话……”
卢志勇转头看了一眼墓碑:“我今天来给你父母祭拜、道歉,他不知道。”
“他听唐总说您不让我来,他就不让我来……”
“但是我心里过不去,总想当面来给他们道歉。”
“这三年多,我总是梦见你父母,他们血淋淋从车里抬出来躺在路边的样子……”
卢志勇吸了吸鼻子,又抹了一把脸:“我对不住他们。”
“我也对不住你……”
肖迎春听着这些话,眼泪哗啦啦流下来。
傅辰安及时上前,将肖迎春拥在怀中。
肖迎春把脑袋扎在傅辰安怀里,放声大哭。
“呜呜……”
但凡卢家做得混账一点、缺德一点,以傅家和自己现在的能量,都能让卢家万劫不复。
可卢家并没有逃避。
车祸时卢志勇也及时抢救了,把父母从车里扒拉出来,叫救护车,送医院……
他没掏多少医药费给父母抢救,是因为他真的没钱,他也借不到亲戚朋友的钱。
这让肖迎春满腔的愤懑和委屈无处诉说。
她不知道该怪谁?
怪老天爷吗?
还是怪父母福薄?
怪自己命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