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天微尘 第40章 暂时拖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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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婉清抬头,望向主位上的师尊,只见清虚真人缓缓闭上双眼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
她知道,真正的风雨,就要来了

夜色如墨,浸没了月华天宗连绵的殿宇。白日里仙气缭绕的山峰,在夜幕下只剩下沉默的剪影。

苏婉清站在清虚真人洞府外,晚风吹动她的衣袂,带着凉意。师尊的紧急传唤,在她意料之中。她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一下心绪,才抬手触动了洞府门前的禁制。

石门无声滑开,露出里面柔和的光线。

清虚真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蒲团上打坐,而是负手站在窗边,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他的背影,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,不复平日的仙风道骨。

“师尊。”苏婉清轻声唤道,走了进去。

清虚真人转过身,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,他指了指旁边的玉凳:“坐吧。”

两人坐下,一时无言。洞府内只有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流淌,气氛凝重。

“婉清,”最终还是清虚真人先开了口,声音低沉,“今日之事,你怎么看?”

苏婉清没有立刻回答,她沉吟片刻,组织着语言:“赵家势大,此番前来,看似提亲,实为威逼。那赵乾执事言语间,将联姻称为‘恩赐’,姿态高傲,并无多少尊重之意。”

清虚真人点了点头,眼中露出一丝欣慰,至少他这个徒弟,看得清楚形势。

“你看得很准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赵家,就是一座望不到顶的大山。我们月华天宗在他们眼中,或许与这山中的一草一木,并无区别。答应这门亲事,你嫁过去,看似风光,实则……唉,赵家内部派系林立,斗争残酷,你无根无基,只怕顷刻间就会沦为棋子,生死难料。而我月华天宗,也将彻底失去超然地位,沦为赵家附庸。”

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。修行数百载,他力求宗门安稳传承,可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,个人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。

“但若不答应……”清虚真人顿了顿,脸上忧色更浓,“赵乾今日的态度你也看到了。‘莫要自误’……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。赵家行事,向来霸道。一旦拂逆其意,我月华天宗千年基业,恐怕……恐怕有覆巢之危。”

答应,是慢性毒药;不答应,是立时刀兵。

这就是摆在月华天宗面前的,两条都是绝路。

苏婉清静静听着,师尊所说的,与她心中所想大致不差。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,指甲陷入掌心,带来细微的刺痛感。

“师尊,”她抬起眼,目光清亮,“那赵乾执事最后提到,赵长风族长‘心境有变,亟需喜事稳定心神’,此言何意?赵家内部,是否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?”

清虚真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,能抓住这个细节,说明她心思缜密。

“这也是我正要与你说的。”他压低了声音,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去,“我动用了一些隐秘渠道,刚刚得到一些模糊的消息,尚未证实,但……恐怕八九不离十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句道:“赵长风的道侣,柳氏,据说……陨落了。”

苏婉清瞳孔微缩。赵家族长的夫人陨落?这可是震动整个道域的大事!

“而且,”清虚真人语气愈发凝重,“似乎与一个名叫古砚的人有关。传闻此人极其了得,不仅柳氏,连赵家那位天才赵坤,以及柳家的一位金丹高手,都折在了他手里。”

古砚?苏婉清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,一个能搅动赵柳两家风云,让赵长风痛失爱妻与嫡子的人物?这该是何等人物?

“赵长风连遭打击,据说悲怒攻心,境界都有些不稳。赵家内部,此刻恐怕也是暗流汹涌。”清虚真人缓缓道,“他现在急需一桩新的、有力的联姻,来稳定自身地位,安抚内部,同时……或许也是为了凝聚力量,报复那个古砚,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。”

一切都说得通了。

为何赵家会突然看上偏安一隅的月华天宗?不是因为月华天宗有多强,而是因为赵长风需要快速找到一个合适的、能够给他带来助力的联姻对象,来应对内部的压力和外部的仇恨。而月华天宗底蕴清白,圣女苏婉清资质出众,正是一个合适的目标。

这不是姻缘,这是一场交易,一场带着血泪和算计的**联盟。

苏婉清沉默了。她不愿成为棋子,不愿自己的命运被如此摆布。她向往的是无拘大道,而非深宅内院的勾心斗角,更不愿成为别人稳固权位的工具。

可是……

她看着师尊鬓角不知何时多出的几丝白发,看着这位一直以来庇护她、教导她的长者眼中的无奈与焦虑。宗门养育之恩,同门依存之义,像无形的丝线,缠绕着她。

“师尊,”良久,苏婉清抬起头,脸上已是一片平静,只是那平静之下,藏着深深的决然,“我明白宗门的难处。若……若真到了别无选择的那一步,为了宗门,弟子……愿意承担。”
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块石头,重重砸在清虚真人的心上。

清虚真人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弟子,眼中闪过痛惜、愧疚,最终化为一声长叹。

“苦了你了,孩子……”

洞府内,师徒二人相对无言,只有夜风穿过缝隙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。

次日,月华天宗,议事大殿。

气氛比昨日赵乾在场时,更加凝重。在座的除了宗主清虚真人和几位核心长老,苏婉清也位列末席。这是清虚真人的意思,事关她的命运,她有权在场,也有权发声。

“还有什么可商议的!”一位面色红润,身形微胖的长老率先开口,声音洪亮,他是主管宗门资源调配的洪长老。“赵家势大,我们拿什么去抗衡?难道真要为了所谓的风骨,将宗门千年基业置于险地吗?依我看,这门亲事,答应便是!婉清嫁入赵家,对我宗门利大于弊!”

他话音刚落,对面一位面容清癯,眼神锐利的长老立刻拍案而起,他是传功长老玄诚子,性子最为刚直。

“洪长老!此言差矣!”玄诚子须发皆张,怒声道,“我月华天宗立宗之本,便是超然物外,求索大道!若屈从强权,将圣女当作换取庇护的筹码,与那些攀附权贵的世俗家族有何区别?此等有辱门风之事,我玄诚子第一个不答应!宁可玉碎,不为瓦全!”

“玄诚长老,玉碎了,可就什么都没了!”洪长老反唇相讥,“你清高,你了不起!可宗门上下数千弟子怎么办?难道要他们跟着我们一起陪葬吗?”

“你这就是懦弱!枉修大道!”

“你这是迂腐!不识时务!”

两位长老争得面红耳赤,其他长老也纷纷加入战团,有的支持洪长老,认为当以宗门存续为重;有的支持玄诚长老,认为风骨不可失。大殿内顿时吵成了一锅粥,平日里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荡然无存,只剩下最现实的利益与理念冲突。

清虚真人坐在主位上,闭目不语,任由下方争论。他知道,不让这些情绪发泄出来,是无法达成任何共识的。

苏婉清安静地听着,看着这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为了她的命运,更为了宗门的未来激烈争吵,心中五味杂陈。她理解洪长老的现实考量,也敬佩玄诚长老的刚烈风骨。这个世界,本就不是非黑即白。

等到争论声稍歇,众人都有些疲惫地看向宗主时,清虚真人才缓缓睁开眼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苏婉清身上。

“婉清,此事关乎你自身,你也说说你的想法吧。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婉清身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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