驰家是中式庭院,恢宏低调,十分气派。
夜色笼罩,长廊亮着暖黄色的灯光,很有氛围感。
驰茵拽着许晚柠往里走。
她边走边挣扎:“茵茵,我今天只是过来还你钱,我没带礼物过来,不合适见叔叔阿姨。”
“不用带礼物。”驰茵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不愿松开,“更何况我爸妈出去了,我们年轻人一起玩。”
“什么年轻人?”许晚柠心里有些慌,她的记忆里,驰曜和他大哥都不跟父母住。
该不会驰曜碰巧也在吧?
穿过气派的中式长廊,来到宽敞休闲的娱乐室里。
看到驰曜的背影,许晚柠整个人僵住。
“我朋友,许晚柠。”驰茵大大方方地介绍。
屋内,除了驰曜,其他人都纷纷看向许晚柠。
苏赫凝望着许晚柠,不自觉地站起来,手里掐着一副好牌,嘴角露出灿烂的弧度:“晚柠,好久不见。”
许晚柠闻声看去,见到六年不见的苏赫,挤出一抹微笑,颔首打招呼:“好久不见。”
这时驰铮放下棋局,走到许晚柠面前,微笑迎接,“晚柠?”
许晚柠向他颔首问候:“铮哥好。”
“进来坐。”驰铮礼貌地伸手搭在她肩膀处,往里带。
他把许晚柠带到茶几这边的休闲区。
苏赫见状,立刻往边上挪,留出中间位置:“晚柠,坐这。”
人太多,且都是老熟人,许晚柠此刻非常拘谨不适。
坐下后。
一向把她当妹妹疼的驰铮,沉稳严肃地向在座的几位弟弟叮嘱:“照顾好晚柠,别冷落了人家。”
“有我在呢,哥。”驰茵笑着拍拍他肩膀,坐到许晚柠旁边。
驰铮离开后,这边的气氛瞬间陷入僵局。
所有人都知道,驰曜和许晚柠曾经谈过四年,在最深爱的时候,驰曜被她甩了。
以为他们是六年后的久别重逢。
其实,只有他们心里清楚,不管是六年后,还是一年后,都恍如隔世。
驰曜坐在许晚柠对面的双人沙发上,健硕挺拔的身躯闲适地靠着椅背,大长腿豪迈地跨开,一手掐牌,一手搭着把手。
在她坐下之后,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。
他高深莫测的眼神幽深清冷,看得许晚柠手足无措,心里早已方寸大乱,局促的视线无处安放。
想开口解释,她不是故意过来偶遇他的,更不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。
人太多,不好意思解释,驰茵又不让她走,留下来更是无所适从。
用时间去淡忘的人,是根本禁不起这样一次有一次的相见的。
许晚柠呼吸乱了,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,不敢直视驰曜的眼睛。
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拘谨。
大家沉默着等驰曜和许晚柠互相打招呼,他们两却是一言不发,沉默得令人心慌。
驰茵瞥一眼驰曜,心里暗忖:这么深沉的目光紧盯着别人看,换谁都不会自在的。
“你们玩什么?”驰茵打破沉寂。
李斯齐接话:“三个人自然是斗地主。”他挑眉打量许晚柠,调侃道:“许晚柠,六年没见,你除了瘦了点,跟大学时长得一模一样,你都不会老的吗?”
许晚柠冲着他尴尬一笑。
驰茵怼他:“柠姐天生丽质,哪像你,六年而已,从帅气的大男生变成油腻的中年老头。”
“茵茵,不带人身攻击的啊!”李斯齐不悦蹙眉。
驰茵肆无忌惮地冲着调皮一笑。
苏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许晚柠好看的脸蛋上,倾身靠近,把手中的牌递过去:“晚柠,你来玩吧。”
许晚柠连忙摇头:“不用,你们玩吧。”
苏赫指着面前仅剩的几个积分筹码,抱怨道:“驰茵只是出去一会,我们玩了几把斗地主,把把都是阿曜赢,输掉的代价太大了,你帮我打几把。”
许晚柠瞥一眼驰曜面前那堆筹码,满满当当的。
与其干坐着,不如玩玩纸牌,让自己落得自在些。
“我试试。”许晚柠接过苏赫的牌,端坐着,缓缓打开。
左边苏赫,右边驰茵,两人间像左右护法,向许晚柠靠近,伸长脑袋盯着她手中打开的牌。
驰曜沉沉地呼一口气,收回视线,打开牌,随后拿起桌面上的三只牌,翻起来。
再一次成为“地主”,他先出牌,一张梅花3扔出来。
许晚柠直接扔出四个J,“炸弹。”
在场所有人都懵了,连驰茵和苏赫看到她手中的牌,也都傻眼。
驰曜只是出一个最小的牌,她用炸弹?
驰曜俊眉轻轻皱了皱,嘴角泛起一丝冷笑,盯着许晚柠问:“你会斗地主吗?”
许晚柠进来这么久,这是驰曜跟她说的第一句话,带着一丝质疑。
许晚柠没回答他的问题,看一眼李斯齐。
李斯齐连忙表示忠心:“你放心打,我跟你一伙的,都是“农民”。”
许晚柠微微一笑,放下一条顺子:“3456789。”
驰曜沉下脸:“过。”
李斯齐自然是不打自己人的:“过。”
许晚柠再放一条顺子:“56789。”手中剩下一个最小的3,“报单。”
这样的打法,驰茵和苏赫是傻眼的。
但凡被驰曜接上,她百分百输掉。
然而,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向驰曜,因为他是地主,从头到尾只出过一张牌,如果再不出牌,他就要被打成“春天”,是要加倍赔偿的。
驰曜握着一手好牌,就是没有炸弹,也没有顺子。
他把牌一笼,盯着许晚柠,淡漠的语气好似含沙射影,“你连打牌都这么狠?”
许晚柠感觉跟他说话,心里都莫名紧张,佯装平静地回话:“打牌不就是赌吗?我赌你没炸弹,也没顺子,我若不赌一把,我和李斯齐合起来也斗不过你。”
驰茵捂嘴笑。
苏赫拍了拍手鼓掌,颇为感慨:“好帅,换成是我,我可不敢这样打。”毕竟留下一只最小的3,这可是死局。
驰曜把一手好牌扔到桌面上,认输,开始分发筹码。
“柠姐好厉害,把我二哥打‘春天’。”驰茵抱着许晚柠开心地笑着,“我去给你倒杯果汁。”
“谢谢。”许晚柠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,探身去收牌。
赢的洗牌,她白皙的手指洗牌,动作轻盈,温软,略显生疏。
苏赫问道:“晚柠,你妈还好吗?”
“挺好的,现在转入普通病房了。”
驰曜盯着她洗牌,目光骤然沉下来。
苏赫又说:“有什么需要的,尽管开口,不要怕麻烦,回头咱们加个微信。”
许晚柠:“好,谢谢。”
苏赫:“有没有打算留在京城发展?”
许晚柠慢悠悠地发着牌:“没有。”
驰曜拿起桌面的酒杯,抿上一口,侧头望向窗外,不着痕迹地微微张嘴呼气。
李斯齐也拿起酒杯喝上一口,好奇问:“许晚柠,单身吗?”
许晚柠尴尬抿唇。
这是她最不愿聊的话题,礼貌性点点头。
苏赫立刻接话:“我也单身。”
李斯齐挑眉:“没人问你。”
许晚转移话题,“你们输完筹码,会有什么惩罚?”
李斯齐边拿牌边回:“喊最高积分的一声爸爸。”
许晚柠发牌的动作一顿,不由得皱眉,看看李斯齐,再看看苏赫,视线最后落到驰曜身上。
她都懵了。
几个快三十岁的男人,高学历,高素质,高职业,玩得这么幼稚吗?
这不是高中生才喜欢这样占兄弟便宜吗?
难道男人至死是少年,不管多成熟,都想兄弟喊自己一声爸爸?
这可比输钱更伤尊严。
许晚柠继续发牌,“这赌注算我的吧,如果我赢了,你们喊我姐姐。”
李斯齐立刻同意,“这好啊!输给你,可比输给他们两好太多了。”
斗地主的三人,许晚柠年龄最小。
驰曜手肘压在双膝,探身过去拿起牌,漫不经心问:“你若输了呢?”
许晚柠脱口而出,“喊你哥。”
驰曜冷嗤:“这也太便宜你了。”
李斯齐也认同地点点头:“本来就比你大,只喊哥,确实没占到你什么便宜。”
许晚柠发完牌,深呼吸一口气,挤着微笑问:“那你们想要什么惩罚?”
驰曜眯着深眸凝望她,眉眼间透着一丝强势,“喊祖宗。”
一旁的驰茵忍俊不禁,眼笑成月牙。
苏赫和李斯齐惊呆了,望着驰曜好片刻,也跟着笑了,觉得这牌局愈发的有意思。
许晚柠惊呆了,沉沉地呼气,对视驰曜深邃漆黑的眼眸,着实高深难测。
她本想偷偷输掉所有筹码,喊他一声曜哥,也算帮他免去喊苏赫一声爸爸的惩罚,自己才想着加入惩罚机制。
没想到,她想当她祖宗?
“好。”许晚柠的胜负欲来了,顿时认真起来。
牌局瞬间紧张起来,尊严之争升级到不同的高度。
许晚柠再次拿到一手烂牌。
换作任何人,都不会再当地主的,但她个性本就狠,有些狼性特征。
她冒险翻了地主。
拿着好牌的驰曜和李斯齐都懵了,因为许晚柠翻出大小王和梅花5。
这运气,直接让苏赫和驰茵惊呼。
“哇靠。”
“柠姐,一手小牌,也就是你敢当地主。”
梅花5,正好把手中所有小牌给连上了。
许晚柠出牌:“345678910JQ。”
驰曜放四个二:“炸弹。”
许晚柠放大小王:“炸你。”
李斯齐看傻眼了。
许晚柠再放六个清一色梅花,最后又剩下一只牌,冲着驰曜莞尔一笑,“我又剩最后一只了,你要得起吗?”
驰曜轻轻呼气,侧头望向旁边的李斯齐:“你的清一色呢?”
李斯齐耸耸肩,“没有。”
“炸弹呢?”
“也没有。”
驰曜把牌一盖,再次服输。
许晚柠最后一只牌,依旧是方块3。
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,收到驰曜和李斯齐扔来的筹码,继续洗牌。
李斯齐无奈感慨:“看来,这句姐姐,我也得喊。”
驰曜不淡定了,起身去吧台倒酒。
接下来的战况愈发激烈。
许晚柠的激进派,不管好牌烂牌,都打得极其大胆。
李斯齐是保守派。
至于驰曜,似乎早已乱了心神,一直在输。
下棋的两位哥哥也被这边的牌局吸引过来。
气氛越来越好。
牌局进入白热化阶段,眼看许晚柠把筹码赢得差不多,驰茵掏出手机,冲着驰曜挑衅:“二哥,你等会记得脸色好点、声音温柔点、态度诚恳点、喊她姐姐哦,我要录视频保存下来。”
驰曜单手扶额,皱眉盯着手中的牌,对于驰茵的挑衅也只能冷嗤一声。
苏赫双手摊开,往许晚柠身边靠近,手臂搭在她的沙发后面,轻声轻语:“确实期待。”
许晚柠毫无察觉。
驰曜抬眸,沉冷的视线落到苏赫逾越的举动上。
此时,一道温和的女人声音传来,“这么热闹啊!”
闻声,所有人都看向门口。
进来的是大伯母,杜慧。
五十多岁,一身杏色旗袍,端庄优雅,韵味十足,身边还带着同样端庄的杜婉婷。
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。
其他人:“大伯母。”
堂大哥:“妈。”
“都坐,继续玩。”杜慧的视线落到拘谨不安的许晚柠身上,目光有种不留痕迹的压迫感,笑容温慈,“婉婷过来探望我,我那边院子挺无聊的,听说你们这里热闹,我就把她带过来,你们年轻人更有话题。”
两家距离不到百米。
堂大哥在这里,自然会偷偷通风报信。
所有人深谙其中原因。
杜慧把杜婉婷带过去,按坐到驰曜身边,她的目光却落到许晚柠身上,语气透着一股无形的强势,“晚柠也在啊?”
杜慧——驰家的大儿媳,家族里宗妇主母一般的存在,备受尊重,看似端庄贤良,实则气场令人窒息。
许晚柠手心渗汗,礼貌打招呼,“大伯母好。”
“嗯。”杜慧敷衍点头,视线回到驰曜身上,“阿曜,照顾好你未婚妻,我先回去了。”
驰曜从容应声,“好。”
杜慧再看一眼许晚柠,慈祥的目光透着警告的意思,看得许晚柠心里发紧。
她有种想逃的冲动。
杜婉婷是杜慧娘家那边堂妹的女儿,好男人不好找,像驰曜这种人中之龙,更是稀缺,她自然是有私心的。
杜慧离开后。
驰曜把手中的牌递向杜婉婷,“你要玩吗?”
杜婉婷端坐着,微笑着摇头,“我不会玩。”
和谐的气氛,因为杜婉婷的存在,变得格外沉闷。
驰茵不耐烦催促,“赶紧打牌,我想听二哥对着柠姐,温柔地喊姐姐呢。”
杜婉婷瞥一眼许晚柠,倾身靠近驰曜,小声问:“阿曜,你妹妹的话,是什么意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