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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九十七章 玻璃糖纸
夜风带着凉意，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但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。
蔷薇花墙到了。
夜色中，那些藤蔓像纠结的黑蛇，紧紧扒在冰冷的砖墙上。
唐瑾瑜的心跳得又快又急，像擂鼓一样。
这栋洋楼只有一个通往前院的雕花铁门，但是周景川过去了，说前院没有孩子们。
那会不会还有一条他们不知道的路？如果有别的路，会不会还有别的院子？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就再也压不下去了。而白天那个保安反常的路线，终点应当就在这片蔷薇花墙附近。
唐瑾瑜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的躁动，开始沿着墙根细细摸索。
砖墙砌得严丝合缝，她用手一块一块地按下去，没有丝毫松动。她又去拉扯那些藤蔓，想看看后面有没有被遮挡的机关，结果只扯下一手扎人的刺和碎屑。
她不信邪，绕着这片墙来来回?? 回地走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寸地面，每一处缝隙。
没有，什么都没有。
这里除了泥土和枯草，连块多余的石头都没有。
难道是她想多了？
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沉。
天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，远处隐约传来了第一声鸡鸣。不能再待下去了，巡逻的保安很快就会换班，王管家他们也快醒了。
唐瑾瑜咬了咬牙，满心不甘。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失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，她几乎要站不稳了。
算了，先回去，再想别的办法。
就在她转身准备原路返回的瞬间，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红色，在晨曦里闪烁着微光。
那是什么？
她猛地顿住脚步，拿起那样东西。
是一片小小的透明的糖纸，被清晨第一缕微风裹挟着，从墙角最底下的一道不起眼的缝隙里，轻飘飘地钻了进来。
这玻璃糖纸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，能清晰地看见上面印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图案。
这种水果糖并不稀罕，在供销社里都有卖。
她把糖纸凑到鼻尖，一股甜味儿钻进鼻孔。再用指腹一摸，还能感觉到一丝黏腻。
这是才吃过没多久的糖！
这颗糖，在唐瑾瑜的心里瞬间炸开了滔天巨浪！
是小言和小语吗？
大人是会吃糖，可这是周家大院！除了她和周景川，还有那个周振国，剩下的王管家、保镖、佣人，哪个不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在这里做事？
谁敢在主家院子里吃了糖，把糖纸随手乱扔？不要饭碗了？
只有孩子们！
他们会不会就在这堵墙的后面？
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！
唐瑾瑜一下子跪下去，也顾不上冰冷的地面和凌晨的寒气，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墙根那道细小的缝隙上。
眼睛凑上去，里面黑漆漆的，什么也看不见。
她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砖墙上，屏住呼吸，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听，可是却什么都听不到。
……
在花墙的另一侧，周嘉语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。
她手里攥着一把小小的塑料铲子，另一只手**眼睛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。
“哥哥，我好困啊……我真的挖不动了。”
周嘉言蹲在她旁边，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，泥土糊了满脸，像只小花猫。他也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，放下手里的塑料铲，看着面前那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。
那是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晚上，用李老师偷偷给的塑料铲子，一点一点刨出来的。
可这墙太厚了，底下全是砖石，他们的小铲子只能从砖缝里往外抠那点泥土。
就这么一道小?? 缝，连手指头都伸不进去，只在天快亮的时候，能透进一丝丝微弱的光。
周嘉言叹了口气，声音里带着超出年龄的沉稳。
“算了，小语，我们先回去。天快亮了，王管家他们该起来了。”
他拉起妹妹，拍了拍她身上的土。
“哥哥……”周嘉语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？我想妈妈了。”
周嘉言心里一紧，看着妹妹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，像两颗湿漉漉的黑葡萄，心疼得不行。
他手忙脚乱地抬起袖子，在自己身上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，胡乱地给周嘉语擦着眼泪和鼻涕。
“别哭，小语。”他的声音又轻又急，“爸爸妈妈肯定在想办法救我们，她不会扔下我们的！”
他把妹妹的小手攥得紧紧的，小大人似的给她打气，“我们晚上再来挖！肯定能挖出去的！到时候我们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！”
周嘉语抽噎着，点了点头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“走，先回去。”周嘉言拉着她，还不忘回头，用脚把他们挖出来的松土小心地拨回去，又捡了几片落叶盖在上面，尽量恢复原样。
他把那两把立了大功的塑料铲子，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衣兜里。
兄妹俩一前一后，踮着脚尖，像两只警惕的小猫，悄无声息地溜回了二楼的房间。
墙外，唐瑾瑜整个人都快僵住了。
耳朵贴在冰冷的砖石上，都快冻得没知觉了，可她还是什么都听不到。
除了凌晨“呜呜”作响的寒风，什么都没有。
难道是自己想错了？
她不甘心，把嘴唇凑近那道细小的缝隙，用尽全力压低声音，几乎是用气音喊了一声：
“小言？”
回应她的，只有风声，卷着枯叶从墙头刮过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唐瑾瑜的心沉了下去。
她不死心，又喊了一声：“小语？”
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那点因为糖纸而燃起的希望，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，瞬间熄灭了。
是啊，怎么可能这么巧？
那颗糖纸，也许只是哪个下人嘴馋了，趁着夜深人静，偷偷躲在墙角吃了，随手扔的？
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她，像一只冰冷的手，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，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，她颓然地从地上站起来，双腿发麻，踉跄了一下才站稳。
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，再过一会儿，周家大院里的人就要起来了。
她不能在这里多留。
唐瑾瑜最后看了一眼那道让她空欢喜一场的墙缝，攥紧了手心里那张小小的带着红苹果图案的糖纸，转身回了小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