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海忠对面,问道:“爸,刚院里都在说易忠海的事,他到底是咋回事啊?真就不在轧钢厂干了?”
刘海忠一**坐在桌边的长凳上,顺手端起桌上的大茶缸。
“咕咚咕咚”猛灌了几口凉茶,放下茶缸时,茶渍顺着嘴角流下来几滴,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。
慢悠悠说道:“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,不过今天在厂里听几个工友念叨,说易忠海昨天就把自己的工具箱、劳保用品啥的都收拾走了,工位都空了,看样子是真不干了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里闪过一丝揣测,压低声音继续说:“依我看啊,八成是得罪了厂里的大人物!他那人……”
仗着技术好,可性子太倔,以前就跟车间主任呛过几次,这次指不定是捅了更大的篓子,被上面的人给撸了!”
刘光齐一听这话,眼睛瞬间亮了,拍着桌子兴奋地说:“那爸,这么说,以后咱刘家在四合院里,说话就是最有分量的了?
以前易忠海仗着是高级钳工,院里大小事都得听他的,现在他倒了,您又是厂里的老级工,我马上还要升官,往后这院子里,咱爷俩说了算!”
刘海忠被这话说到了心坎里,腰板“唰”地一下就挺直了,脸上满是得意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。
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底气:“那当然!易忠海一倒,院里再没人能压过咱刘家!以后不管是院里分煤、分好处,还是邻里间有啥纠纷,都得看咱的脸色!等你升了官,咱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!”
说话间,二大妈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,一盘油光锃亮的炒花生米,一盘翠绿的拍黄瓜,还有一盘炒鸡蛋,虽说简单,却也飘着香气。
她把菜摆上桌,又从柜子里拿出半瓶白酒和两个粗瓷酒杯,给父子俩各倒了一杯。
轻声说:“菜齐了,你们慢喝,我再去看看锅里的粥熬好了没。”
刘海忠拿起酒杯,朝着刘光齐举了举:“来,光齐,咱爷俩走一个!祝你早日升官,也祝咱刘家往后越来越顺!”
刘光齐连忙端起酒杯,跟父亲的杯子“哐当”一碰,仰头就喝了一大口,辛辣的白酒滑过喉咙,却让他心里的得意更甚。
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升官后,在院里众人面前挺胸抬头的模样。
屋内的煤油灯昏昏沉沉,映着易大妈憔悴的脸庞。
她坐在冰冷的炕沿上,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,时不时抬手抹一把眼角的泪水,抽泣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最后一丝光亮被夜色吞噬,易忠海却还没回来,这份迟归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,让她坐立难安。
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“老头子,这都啥时候了,咋还不回啊……”
易大妈喃喃自语,擦了擦满脸的泪痕,起身摸索着打**门。
夜风吹得她一个哆嗦,她裹紧了身上的单衣,脚步踉跄地直奔中院的贾张氏家——
眼下,她能想到的,只有平日里跟易忠海最亲近的徒弟贾东旭。
“咚咚咚”,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贾家的宁静。屋里传来秦淮茹的声音:“谁呀?”
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秦淮茹见是易大妈,连忙客气地问道:“易大妈,您吃了吗?这么晚了有事?”
易大妈摇了摇头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东旭在吗?我找东旭说句话。”
“东旭,易大妈找你!”秦淮茹朝着屋里喊了一声。
贾东旭趿拉着鞋跑出来,看到站在门口的易大妈,愣了一下,连忙开口:“师娘,您咋来了?”
“东旭啊,”易大妈上前一步,紧紧抓住贾东旭的胳膊。
眼眶通红,“这都这么晚了,你师傅还没回来,我心里慌,担心他出事,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出去找找他?”
话音刚落,贾张氏就从屋里冲了出来,一把拉开贾东旭。
满脸不耐烦地说道:“易大妈,这话可就不对了!谁不是上了一天班?我们家东旭在厂里干了一天重活,累得骨头都散架了。
哪还有力气出去找人?要不你喊院里其他邻居帮帮忙,别光盯着我们家东旭啊!”
她斜睨着易大妈,语气里满是讥讽:“再说了,易忠海多大的人了?在家歇了一天,出去逛逛散散心咋了?你有啥好担心的?”
易大妈嘴角抽了抽,眼眶更红了,拉着贾东旭的手不肯放:“东旭,你师傅平时待你不薄啊!他教你技术,护着你不被人欺负。
现在他遇到事了,你跟他最亲,你就出去找找吧!要是碰到他,帮我劝劝他,让他早点回来……”
贾东旭眼神闪躲,抽回自己的手,挠了挠头说道:“师娘,您别担心,师傅说不定就是出去溜达溜达,过会儿就回来了。
我今天实在太累了,明天还得早起上工,实在没法出去找。”
“就是你这话说的,好像我们东旭离了他易忠海都过不下去了?”
贾张氏连忙拉着贾东旭往屋里拽,“易大妈,现在天还不算太晚,要么你去喊别家徒弟找,要么你自己去找!
别啥事都麻烦我们东旭,他只是徒弟,又不是亲儿子!易忠海厂里徒弟多着呢,不差他一个!”
说着,她狠狠瞪了秦淮茹一眼,拔高了声音:“秦淮茹!还不进来吃饭?菜都凉了!”
秦淮茹满脸歉意地看着易大妈,小声安慰道:“易大妈,您别着急,易大爷肯定没事,说不定一会儿就回了。”
说完,便转身进了屋,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房门。
易大妈僵在原地,寒风顺着衣领灌进怀里,却远不及心里的冰凉。
她望着紧闭的房门,刚才贾张氏的刻薄话、贾东旭的推脱,像一根根针,扎得她心口发疼。
往日里,贾东旭一口一个“师傅师娘”,受了委屈就往他们家跑,可如今,老头子失了势,这师徒情分,竟薄得连一句真心安慰、一次举手之劳都换不来。
夜色更浓了,易大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,泪水再次涌了上来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冰冷的地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