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雅也顾不上矜持了,拿着鸡腿小口啃着,又拿起一个白面馒头,暄软的馒头带着麦香,就着鸡肉吃,越嚼越香,刚才的饥饿感瞬间被驱散了大半。
她边吃边问:“秦歌,你这东西哪儿来的?也太稀罕了。”
秦歌靠在椅背上,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,笑道:“别管哪儿来的,先填饱肚子再说。小心点吃,别让人看见了。”
蔡妍嘴里塞得满满的,含糊点头,又撕下一块鸡胸脯肉,递到赵雅嘴边:“你尝尝这个,更嫩!”
两人你一块我一口,不一会儿,半只烧鸡就见了底,几个白馒头也吃得差不多,连手指头都要舔干净,才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,拍着鼓鼓的肚子,眼里全是满足的笑意。
秦歌见两人吃得满嘴流油,转身倒了两杯温水递过去,又拿起桌上的苹果,在盆里细细洗了,用干净的布擦干水珠,才分别递给蔡妍和赵雅。
蔡妍接过苹果,指尖触到微凉的果皮,心里却莫名一暖。
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,红扑扑的,透着新鲜的水润气,又抬眼瞅了瞅秦歌——他正收拾着桌上的狼藉。
动作不紧不慢,侧脸的线条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。
刚才抢食时的急吼吼褪去,心里忽然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这家伙平日里嘴上不饶人,跟自己斗起嘴来能把人气跳脚,可真到了事儿上,却总藏着掖着对人好。
中午食堂的饭难以下咽,他明明自己也吃不惯,却悄没声地备下这些好东西;知道自己和赵雅饿,半分没小气,拿出来的全是实打实的稀罕物。
想起往日里的种种——自己急着给弟弟招待对象,是他二话不说拿出好东西;自己冲过来蹭饭,他嘴上抱怨,却也没真把自己往外赶……
那些细碎的瞬间像温水漫过心尖,让她刚才被食物填满的胃里,又生出些软软的、胀胀的情绪。
她偷偷抬眼,看秦歌正低头擦桌子,阳光落在他发梢,竟觉得这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。
以前只觉得他是个爱耍嘴皮子的小气鬼,可现在瞧着,这份“小气”里藏着的,分明是细水长流的体贴。
这么想着,脸颊竟有些发烫,她赶紧咬了一大口苹果,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,才压下那点莫名的心慌——
原来,不知不觉里,对这个总跟自己斗嘴的人,早已不是单纯的邻里情谊了。
另一边的赵雅握着苹果,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。
咬下一口苹果,清甜的滋味没能完全驱散心头的沉重。
秦歌的细心让她感激,可这份感激里,又掺着些说不清的酸涩。
家里的信一封接一封地来,催着她回去相亲,说对方是干部的儿子,条件不错,能帮衬着家里。
她每次都找借口推脱,不是看不上人家,只是心里总觉得别扭。
家里日子紧巴,弟弟妹妹还在上学,父母总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,帮衬家里一把,可她偏生不想用婚姻做交换。
看着蔡妍和秦歌之间那种自在的斗嘴,再想想自己肩上的担子,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。
她知道秦歌藏着这些东西不容易,这份关照让她温暖,可也让她更清醒地意识到,自己不能总靠着别人的照拂。
手里的苹果渐渐吃完,她把核攥在手里,望着窗外厂里来来往往的工人,轻轻叹了口气——
前路漫漫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家里松快些,也让自己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。
“发什么呆呢?”蔡妍用胳膊肘碰了碰她,“苹果不好吃?”
赵雅回过神,勉强笑了笑:“好吃,挺甜的。”
秦歌看她神色不对,随口道:“要是家里有啥难处,别憋着,跟我说说。”
赵雅心里一动,刚想开口,又摇了摇头:“没事,就是有点累了。”
蔡妍没察觉她的异样,只顾着跟秦歌拌嘴:“听见没?以后多备点好吃的,不然下次我们还来‘搜’你的办公室!”
秦歌笑着应:“就你们俩嘴馋。”
屋里的气氛又活络起来,只是赵雅心里那点复杂的滋味,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漾开一圈圈涟漪,久久未散。
秦歌心里其实早有几分预料。前阵子秦淮玉跟他提过一嘴,说赵雅之前跟她打过招呼,这个月的生活费可能要晚些给。
他和秦淮玉哪会在乎这点钱?只是这细节落在心里,难免多了些留意。
他早知道赵雅的性子,每月工资发下来,大半都要往家里寄。
那会儿日子还松快些,她自己省吃俭用也能对付,可自打粮票、布票这些票证一实行,处处都得精打细算,她一个姑娘家要撑起一大家子,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。
可赵雅偏是个要强的,就算难到骨子里,也不肯在父母面前露半分难色,怕家里担心,所有担子都自己扛着,连半句苦都没跟他们这些亲近的人说过。
刚才看着赵雅那欲言又止的模样,秦歌心里更明白了。
她不是不需要帮忙,只是那份自尊心太重,宁愿自己硬撑,也不肯主动开口。他想伸手帮衬,却又怕伤了她的体面——
这姑娘看着爽朗,心里的韧劲却像钢线,碰不得,也折不得。
连赵雅这样在厂里有份体面工作的,家里都快撑不住了,秦歌不敢深想,那些没工作、没进项的普通人家,如今正过着怎样的日子?
怕是连掺了杂粮的馍馍都未必能顿顿吃上,孩子饿肚子、老人缺医少药的光景,想想就让人心里一阵发酸。
他靠着系统能让身边人过得稍好些,可这世上还有多少人,正陷在看不见底的苦日子里挣扎?
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,轻轻叹了口气,手里的搪瓷杯被攥得温热——
有些难处,旁人终究替代不了,只能盼着赵雅能早些松口,也盼着这日子能快点熬出点光亮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