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浑身是血、连头盔都跑丢了的小校,连滚爬爬地冲到武镇南马前,脸上写满了惊恐,声音颤抖得几乎语无伦次:
“王……王爷!不……不好了!敌军!大量的敌军从城东杀……杀进来了!”
“放屁!”
武镇南勃然大怒,一脚将那报信的小校踹翻在地,目眦欲裂
“城东哪来的敌军?韩成练的兵马都被本王围在此地,吴承安被挡在城外!难道是鬼兵不成?!”
那小校捂着胸口,哭丧着脸,用尽力气喊道:
“是真的!王爷!是……是居庸关的马肃!”
“他带着至少一万边军,从东面杀进来了!弟兄们根本挡不住啊!”
“马肃?居庸关?”
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,接连劈在武镇南的头顶!
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,瞬间僵立在马上,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茫然,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。
居庸关?
那是他们大坤最重要的关隘之一!
马肃身为守将,没有朝廷命令,怎敢擅离职守?
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还带着一万边军?
“他们……他们这是放弃了居庸关?”
武镇南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,声音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荒谬感。
为了救援蓟城,连战略要地居庸关都可以不顾了吗?
这完全超出了他对大乾朝廷和边将行事逻辑的认知!
然而,现实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。
远处,那如同滚雷般迅速逼近的喊杀声,以及麾下士兵因为腹背受敌而开始出现的慌乱迹象,都无比清晰地告诉他——马肃真的来了!
他武镇南,落入了吴承安精心设计的陷阱!
他不仅没能迅速拿下韩成练,反而自己的后路和侧翼,都暴露在了这支突然出现的生力军兵锋之下!
一股冰冷的寒意,瞬间从武镇南的脚底直窜天灵盖!
之前的志得意满和胜券在握,在此刻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和被算计的愤怒!
“吴承安,马肃……好!好得很!”
武镇南死死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陷入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渗出都浑然不觉。
他猛地抬头,看向不远处依旧在死战的韩成练,又看向西方那依旧传来激战声的城外,眼中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不甘。
局势,在刹那间,彻底逆转!
马肃率领的一万边军悍卒,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嵌入冰冷的油脂,其冲击力与破坏力是毁灭性的。
这些常年与塞外蛮族搏杀的战士,单兵战力凶悍,战斗风格狂野直接。
他们根本不屑于什么复杂的阵型变换,只是跟随着主将马肃那柄所向披靡的厚背长刀,组成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,沿着城南主干道一路平推!
“挡住!给本王挡住他们!”
武镇南站在一处较高的废墟上,声嘶力竭地指挥着。
他试图调集兵力,构筑防线,阻拦这支突如其来的生力军。
然而,仓促之间组织的防御,在马肃部狂暴的攻势面前,显得如此脆弱不堪。
大坤士兵们刚刚经历了长时间的攻城血战,早已是人困马乏,体力与精神都濒临极限。
此刻面对这群养精蓄锐、士气如虹的边军猛虎,无论是在体力、士气还是战斗意志上,都全面落于下风。
防线被一层层撕开,溃退如同瘟疫般蔓延。
试图上前阻拦的军官被马肃一刀连人带甲劈成两半。
结阵的枪兵方阵被边军悍卒用重斧和连枷硬生生砸开缺口。
零星的箭矢射在边军厚重的铠甲上,只能发出叮当的脆响,难以造成有效的杀伤。
马肃一马当先,长刀挥舞如同风车,所过之处血肉横飞,他狂放的笑声在战场上回荡:
“武镇南老儿,纳命来!”
他根本不去理会那些小股的溃兵,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那杆“吴王”大旗,以及旗下的武镇南,目标明确至极——斩将夺旗!
眼看着马肃的兵锋距离自己所在的核心区域越来越近,己方的阵线节节败退,混乱不堪,武镇南身边的将领们终于坐不住了。
“王爷!局势已不可为!马肃来势太猛,我军久战疲惫,难以抵挡啊!”
“王爷,当务之急是保全实力,速速突围吧!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!”
“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啊王爷!”
将领们纷纷围拢过来,语气焦急地劝说着。
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惶,谁都看得出,再不跑,很可能就要被包了饺子,葬身在这蓟城之内。
然而,武镇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却死死盯着不远处那道依旧在亲兵护卫下,挥舞长枪死战不退的苍老身影——韩成练!
巨大的挫败感和不甘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。
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,眼看就要将毕生大敌斩于马下,功亏一篑的感觉让他几乎发狂!
“突围?”
武镇南猛地转过头,眼神凶狠得如同困兽,声音嘶哑地低吼道
“不!本王就算要走,也要先取了韩成练那老匹夫的狗头!”
“否则,本王有何颜面回去见陛下,有何颜面面对麾下死难的将士?”
他状若疯魔,挥舞着佩剑,对身边的亲兵吼道:
“亲卫队!随本王冲过去!杀了韩成练!”
他宁愿冒着巨大的风险,也要完成这最后的执念,用韩成练的血,来洗刷此刻的耻辱和愤怒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报——!!!”
又是一声凄厉、惶恐到极点的嘶喊,一名浑身浴血、盔歪甲斜的传令兵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破了亲兵的阻拦,扑倒在武镇南的马前,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促,连话都说不利索:
“王……王爷!大……大事不好!西……西边!牛琮将军,马荣将军他们……他们没能挡住吴承安!”
“吴承安,他……他已经击溃了两位将军的部队,正亲率一队精锐骑兵,突破了我军外围防线,朝着……朝着城南这边杀过来了!距离此地已不足两里!”
这个消息,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武镇南心中那根名为侥幸的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