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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底先是一片茫然,像刚从水里捞出来,找不到方向。过了几秒,视线才慢慢聚焦,落在了他脸上。
商少聿。
商虞的眼神,在看清他的一瞬间,就冷了下来。
那点刚苏醒的脆弱和迷茫,消失得干干净净,取而代之的,是毫不掩饰的疏离和冷漠。
她想起了那通电话。
想起了听筒里,林晚月那把柔得能滴出水,却淬满了毒的声音。
“小虞,你醒了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商少聿俯下身,嗓音里是压不住的沙哑和心疼。
商虞没说话,只是把头偏向了另一边,看着窗外灰白的天。
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。
她的沉默,让商少聿心口发疼。
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:“为什么不告诉我……你有幽闭恐惧症?”
他看着她瘦削的背影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语气艰涩。
“你这样,家里人会担心的。”
家里人。
这三个字,彻底点燃了商虞心底压抑的火。
她猛地转回头,那双没什么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
“担心?”她轻轻重复着这个词,“我不需要。”
“你们的担心,我受不起。”
商少聿的脸色白了白:“小虞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”商虞打断他,毫不留情地撕开那层温情的假面,“是逼着我给林晚月道歉的时候,替我担心了?还是任由她挂断我求救电话的时候,替我担心了?”
她撑着身体,想坐起来,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“商少聿,收起你那套吧,我看着恶心。”
商少聿被她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,脸上血色尽褪。
他知道,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。
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席卷而来,他看着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,心里的恐慌压过了所有的理智。
他不能再让她待在梁京延身边了。
那个男人,根本照顾不好她。
“收拾东西,”商少聿皱着眉,像是下了什么决定,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,“跟我回家。”
他盯着她,一字一顿:“这件事,没有商量的余地。”
商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“回家?”她看着他,“我早就没有家了。”
“梁京延能给你的,商家都能给你,而且会给得更多。”商少聿往前走了一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他根本不细心,他连你最怕什么都不知道!你跟着他,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出事!”
“你好好想想,你是不是真的要跟他在一起!”
他以为这番话能让她清醒。
可商虞只是看着他,眼神里的嘲讽越来越浓。
“我怕什么,他现在知道了。”她缓缓开口,“可你呢,商少聿?你这个当哥哥的,二十几年了,你知道吗?”
商少聿的身体,僵在了原地。
就在这时,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。
梁京延大步走了进来,他刚从公司赶回来,身上还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一进门,就看到了对峙的两人,还有商虞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。
“滚出去。”
梁京延甚至没看商少聿,径直走到床边,弯腰,替商虞理了理被子。
商虞看到他,紧绷的神经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口。
她伸出那只没怎么受伤的左手,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。
这个小小的,依赖的动作,让商少聿嫉妒得发疯。
“梁京延,你没资格让她留下。”商少聿压着火,“她今天会变成这样,都是因为你!你根本保护不了她!”
梁京延终于抬起眼,正眼看向他,那眼神,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。
“我的人,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?”
他拿出手机,拨了个号。
“把商总,请出去。”
话音刚落,两个黑衣保镖就从门外走了进来,一左一右地站到了商少聿身边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“梁京延!”商少聿的拳头攥得死紧,骨节泛白。
可他到底还是没动手。
他看着床上那个从头到尾都没再看他一眼的女孩,看着她紧紧抓着另一个男人的衣角。
心像是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,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。
最终,他还是转身,被那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请出了病房。
门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
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。
梁京延在床边坐下,看着商虞那副虚弱的样子,心里那股子火烧得更旺了,烧的不是别人,是他自己。
他就不该离开。
他伸手,想碰碰她的脸,手指在半空停了停,最后落在了她的头发上,轻轻揉了揉。
“是我疏忽了。以后不会了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冷了下去。
“我已经让人去查了,那个护士,跑不了。”
话音刚落,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震了一下。
梁京延拿起来,接通。
电话那头,是他手下的声音,透着说不出的凝重。
“老板……”
梁京延眉头一皱。
“说。”
“我们查了医院所有的员工档案和监控,根本没有这个人。”
这几个字,沉甸甸地砸在病房里。
商虞的睫毛颤了颤,眸色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。
果然。
不是意外,不是巧合,是处心积虑。
梁京延挂了电话,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。他看着商虞,没等她开口,已经站了起来。
“收拾东西。”
“我们回家。”
这个家,指的不是商家,而是他的地方。
这间医院,已经不是能养病的地方,而是个吃人的陷阱。
……
接下来的几天,商虞就在梁京延的别墅里养着。
他像是把公司整个搬回了家,每天处理文件、开视频会议,但人始终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。
商虞看着他低头敲着键盘的侧脸,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。
他们之间,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。
没有争吵,没有算计,没有那些剑拔弩张的试探。
他就在那儿。
他的存在本身,就成了一堵墙,沉默地、不讲道理地,替她挡住了外面所有的风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