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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京延的别墅里,灯火比平日更盛几分。
商虞在玄关换鞋,动作磨磨蹭蹭的。
客厅里空荡荡,只有壁炉里的火烧得噼啪作响,光影在墙壁上晃来晃去。
这人,大半夜的折腾。
她腹诽着,还是抬脚走了进去。
刚到客厅中间,楼梯那边就响起了脚步声,不紧不慢的。
梁京延裹着件深灰的丝质睡袍,领口松垮垮的,头发还带着水汽,显然也是刚洗漱完。
他斜倚在二楼栏杆,身影被灯光拉长,声音懒洋洋地飘下来,尾音拖得有些长。
“妹妹,够慢的啊。”
那声“妹妹”,每个字都像在她耳膜上轻轻刮了一下,激起一片细小的栗粒。
她就清楚,白天在医院,荣丽华那声少聿,这男人十有八九还记着呢。
商虞吸了口气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。
“梁先生要是等不及,下次可以不等。”
“呵。”
梁京延从鼻子里哼了声,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踱下来,每一步都踏得商虞心头发紧。
“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。”
他停在她跟前,刚沐浴过的清冽香气混着他身上那股子雪松味,兜头盖脸地涌过来。
“说吧。”
商虞实在懒得跟他绕弯子。
“这么晚叫我,什么指示?”
梁京延眉梢动了动,没直接回答,反问她:“今天帮你那么大一忙,小姨也安排妥当了,没什么表示?”
果然。
他就不是个会白白付出的主儿。
商虞暗自撇了撇嘴,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。
她往前挪了一小步,两人之间的空隙一下子就没了,呼吸都缠在了一起。
梁京延呼吸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,人却没动,任由她靠近。
空气里那股子雪松味似乎更浓了些。
这女人,又打什么鬼主意?
商虞仰头,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颌。
这么近的距离,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无孔不入。
她踮起脚,在他额头上,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。
“今儿个姐姐我心情不错。”
她退开一步,拉开些许距离,声音里掺了点儿得意,又有点儿挑衅的意味。
“赏你的。”
梁京延脸上的表情,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。
他大概是没想到,她会来这么一出。
随即,他嗤笑一声,那笑声里,听不出喜怒,只是让商虞觉得后颈有点发凉。
“心情好?”他重复了一遍,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点嘲弄,“亲人刚从鬼门关走一遭,你倒是心情不错。”
商虞脸上的笑意淡了些,却没完全消失。
她迎上他的目光,眼神清亮,没有半分躲闪。
“是啊,”她坦然承认,“我小姨没事,我当然高兴。”
她顿了顿:“我以前一直以为,这个世界上,除了我自己,再也没有人会真心关心我了。今天我才知道,原来不是。”
原来,还是有亲人,在用她不知道的方式,笨拙地爱着她,保护着她。
“小姨受了那么多苦,以后,换我来保护她。”
“宋平洲那样的人渣,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到她。”
梁京延静静地看着她,没说话。
壁炉里的火光映在她脸上,跳跃闪烁,让她那双总是带着戒备和疏离的眸子,此刻也染上了几分暖意。
像是冰雪初融后,露出的那点点春色。
“宋平洲那种货色,”他忽然开口,“想让他彻底消失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商虞心头一跳。
她知道,梁京延有这个本事。
可她……
“不用了。”商虞几乎是立刻开口拒绝,喉咙有些发紧,“这件事,我自己能处理。”
她不想再欠他更多。
他们之间的关系,已经够乱了。
再这么纠缠下去,她怕自己真的会万劫不复。
梁京延脸上的表情,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,冷了下来。
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,刚刚因为她那番话而泛起的些许暖意,也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惯常的冰冷和疏离。
“商虞,”他看着她,一字一顿,“别给脸不要脸。”
空气里的温度,骤然降了好几度。
商虞攥了攥手心,指甲掐得掌心有些疼。
她知道他生气了,可她不能退让。
“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,”她垂下眼,避开他迫人的视线,“但我还是想靠自己。”
“靠你自己?”梁京延嗤笑出声,那动静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,“就凭你找的那个三脚猫私家侦探?”
商虞呼吸一窒,脱口而出:“你怎么——”
梁京延没给她问完的机会,语调平平,却字字戳心:“商虞,收起你那点小家子气的盘算,在我这儿,不够看。”
商虞喉咙发紧,半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胸口憋着一口气,上不来也下不去。
可说到底,梁京延说的有道理。
客厅里针落可闻,只有壁炉里的木柴偶尔爆出几声轻响,火光跳动,却没给这屋子添上半点暖和气。
梁京延往后撤了半步,拉开些许距离,丢下一句:“不早了,睡吧。”
说完这话,他便径自上了楼,皮质拖鞋踩在木质楼梯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一下,又一下,直到消失在二楼的阴影里。
商虞在原地站了片刻,缓了好久,才慢慢挪动脚步。
客房的门虚掩着,她推开,摸黑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,连被子都懒得拉。
脑子里一团浆糊,他刚才那些话,还有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搅得她心烦意乱。
她翻了个身,脸颊贴着冰凉的枕套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刚有点睡意,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炸了起来,铃声尖锐,划破了深夜的寂静。
商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,闭着眼摸到手机,胡乱划开:“谁啊?”
“小虞,是我。”电话那头,是商少聿的声音。
商虞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,她坐起身,按亮了床头的壁灯。
“有事吗?”她的语气很冷淡,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流。
电话那头的商少聿似乎顿了一下,才继续说道:“妈妈病了,一直念叨着想见你。”
蒋言病了?还想见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