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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一辆刷着绿漆的“北京212”吉普车就准时停在了胡同口。
司机是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,看见叶凡,一个立正敬礼:“报告叶顾问!奉王主任命令,接您前往北郊农场!”
这“叶顾问”的称呼,让刚起床、正睡眼惺忪地在院里刷牙的柳如霜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满嘴的牙膏沫差点喷到叶凡身上。
“姐夫,你这官越当越大了,都成顾问了。”她一边含糊不清地调侃,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柳如雪。
柳如雪只是温柔地笑着,递给叶凡一条洗干净的毛巾。
她的男人,似乎无论走到哪里,都会被人尊敬。
这份由内而外的从容与强大,比任何头衔都让她心安。
叶凡无奈地摇了摇头,对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早已习惯。
他三两口吃完柳如雪准备的早餐,便坐上了吉普车。
车子一路向北,驶出城区,道路两旁的景象渐渐变得开阔。
约莫一个多小时后,一片广袤的田野出现在眼前,只是这片田野,看起来毫无生气。
土地龟裂,泛着一层白霜般的盐碱,地里稀稀拉拉长着一些蔫头耷脑的蔬菜,叶片发黄,仿佛随时都会枯死。
车子停在农场办公室门口,王振山大校和农场场长,一个名叫李卫东的黑壮汉子,已经等在了那里。
“你小子可算来了!”王振山一见叶凡,就大步迎了上来,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。
而他身边的李卫东,表情就复杂多了。
他上下打量着叶凡,眼神里充满了怀疑。
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,看着比他手底下那些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还年轻,能懂什么种地?要不是王主任亲自下的命令,他连门都不会让进。
“王主任,这位就是您说的……专家?”李卫东的语气里,透着一股庄稼人特有的执拗和不信任。
王振山眼睛一瞪:“怎么?我请来的人,你还信不过?我告诉你老李,别拿你那套老眼光看人。叶顾问的本事,是你想象不到的!”
“不敢当,不敢当。”叶凡笑着摆了摆手,对李卫东伸出手,“李场长,我不是什么专家,就是懂点土法子。能不能行,咱们到地里瞧瞧再说。”
他这番不卑不亢、谦逊有礼的态度,让李卫东心里的抵触稍稍减弱了一些。
一行人踩着龟裂的土地,走进了菜地。
几位农场的老师傅,早就得了消息,扛着锄头,蹲在地头抽着旱烟,远远地看着热闹。
“就这毛头小子?说是能治好咱们的地?俺看悬。”
“可不是嘛,前头请来的农科院教授,又是化验土又是查水的,折腾半天,屁用没有。这小子能比教授还厉害?”
叶凡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,他蹲下身,抓起一把泥土,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,又用手指捻了捻,最后,竟伸出舌头,轻轻舔了一下。
这个举动,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“哎!小伙子,这土脏!”李卫东赶忙上前制止。
叶凡却摆了摆手,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土,胸有成竹地开口:“咸,涩,还带着一股死气。李场长,我没说错的话,你们这地,是不是越浇水越干,越上化肥,苗死的越快?”
李卫东的嘴巴,瞬间张成了“O”型。
这话,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了!这几年,他们就是这么个情况,跟中了邪一样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叶凡笑了笑,指着脚下的土地:“看出来的。这地啊,病了,病的还不轻。病根,就在于两点。第一,是‘饿’;第二,是‘渴’。”
“胡说!”一个蹲在地头的老农忍不住站了起来,粗声粗气地反驳,“我们天天浇水,怎么会渴?化肥也没少上,怎么会饿?”
“老乡,此言差矣。”叶凡转向他,语气平和,“你们那是‘灌’,不是‘浇’。大水漫灌,水是到了,可地表下的盐分,也跟着返上来了。水一蒸发,盐分留在土里,把菜根都给‘齁’死了,这叫‘盐碱化’。至于饿,你们喂的是化肥,那是‘西药’,见效快,可治标不治本,还把土壤里的‘元气’给伤了。地没了元气,板结了,就像人的肠胃坏了,你给他吃山珍海味,他也吸收不了啊。”
这番比喻,通俗易懂,让原本还满心怀疑的农场工人们,都听得入了神。
连李卫东都忍不住连连点头,觉得这年轻人说得有道理。
“那……那你说咋办?”李卫东急切地问。
“好办。”叶凡环顾四周,看到不远处堆放着小山一样的玉米秸秆,又指了指农场角落里的养猪场,“药方,就在眼前。”
他让工人们挖开一条深沟,将粉碎的秸秆混上猪粪,一股脑地填了进去,再覆上土。
“这叫‘沃土层改造’。秸秆和粪肥,就是喂给土地的‘五谷杂粮’,能养元气。不出一年,这片地的土,就会变得跟黑面包一样松软。”
接着,他又让人找来一根长长的胶皮管,让工人们在上面扎上无数个细密的小孔,然后铺在菜垄之间,一头接上水龙头。
当水龙头拧开,清澈的水流没有像往常一样四处横流,而是通过那些小孔,精准地、一滴一滴地渗入菜根周围的土壤里。
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了。他们种了一辈子地,何曾见过这样浇水的?
“这……这能行吗?这点水,跟猫尿似的,够干啥的?”有老师傅还是不信。
叶凡也不争辩,只是让工人们挖开一处滴过水的土壤。
只见地表还是干的,但地下一寸深的地方,土壤已经变得湿润,而且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润泽,没有丝毫积水。
“看见没有?”叶凡指着湿润的土壤,“这叫‘好钢用在刀刃上’。水,直接喂到根上,一滴都不浪费。地表不湿,盐分就上不来。这法子,叫‘滴灌’。”
王振山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,激动得一拍大腿:“好!好一个滴灌!我算是服了!老李,听见了没有?以后,咱们农场,就按叶顾问说的办!谁敢不听,就给我卷铺盖滚蛋!”
李卫东此刻,对叶凡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他搓着手,嘿嘿笑着,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:“王主任,您放心!叶顾问就是咱们农场的活菩萨,以后他说东,我绝不往西!”
那几个之前还满腹狐疑的老师傅,也纷纷围了上来,一口一个“叶顾问”,请教着各种种地的问题,热情得让叶凡几乎招架不住。
一场潜在的冲突和质疑,就在叶凡这番举重若轻的现场教学中,化为无形。
他不仅解决了农场的技术难题,更用实实在在的本事,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。
中午,王振山在农场食堂设宴,用最好的食材,为叶凡庆功。
席间,他举着杯子,感慨万千:“叶老弟,你可真是……我王振山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,你算一个!不光懂那些高科技,连这庄稼地里的门道,都摸得这么透。说吧,这次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,想要什么?”
叶凡笑了笑:“王叔,您这就见外了。能帮上忙,我就很高兴了。真要说想要的,我还真有一件小事。”
“快说!”
“我那院子,太空旷了。您这农场山清水秀,鸡鸭鹅看起来都特别精神。能不能……匀我几只,让我带回去养养,也添点生活气息?”
王振山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他原以为叶凡会提什么要求,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件“小事”。
“你这个小子!”他指着叶凡,笑骂道,“行!别说几只,你今天就把这农场当成自己家,看上什么,就给我拉走什么!老李,去,给叶顾问挑最好的鸡、最肥的鸭,还有那刚下的蛋,都给装上!装满一车!”
当天下午,叶凡乘坐的吉普车回到四合院时,后备箱和后座,塞得满满当当。
几十只活蹦乱跳的鸡鸭,两大筐新鲜的鸡蛋鸭蛋,还有各种刚摘下来的水灵灵的蔬菜。
柳如雪和柳如霜看着这副“打家劫舍”归来的架势,都笑弯了腰。
“姐夫,你这是去当顾问,还是去进货了?”柳如霜捏着鼻子,躲避着满院子的鸡飞狗跳。
叶凡却心情大好。
他知道,自己得到的,远不止是这一车鸡鸭。
他得到的,是王振山这位军方大佬,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情谊。在这座暗流涌动的京城,这份情谊,千金不换。
他看着在院子里兴奋地追逐着小鸡的柳如霜和站在廊下,满眼笑意地望着自己的柳如雪,心中一片温暖。
这充满烟火气的家,这安宁而幸福的生活,才是他奋斗的最终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