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三章 那盏始终亮着的灯
就像是有人在心里建了一座堤坝，雨水落了多年，这一刻，闸口微开，水没有决堤，但漫了出来。
她不知道自己靠了多久，久到外头的夜色一点点淡了，久到天边隐隐有了晨曦的灰光，久到她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，眼底的潮湿也不再翻涌。
然后，她才缓缓坐直了身子，轻声道。
“我现在是不是特别狼狈？”
杜子玉转头看她一眼，语气温淡如旧。
“不是狼狈！”
“是终于累了！”
“累也是一种成长，锦凡！”
她转头看着他，眼神里藏着一点点迟疑，又像是刚从梦里醒来的人，还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边界。
“你会不会等我太久？等到你自己也累了？”
他没有犹豫。
“不会！”
她望着他，半晌才轻轻笑了，那笑没有勉强，也没有遮掩，只是很淡很淡，却足够温柔。
“你知道吗！”她轻声道。
“我其实也记得很久以前的事！”
“在江城大学，图书馆那年夏天！”
“我那天第一次在辩论队的试训里发言，紧张得全身都是汗，你坐在最后排，一句话都没说。
试训结束后，我站在图书馆门口等车，没人理我，你走过来递了一瓶水，说：‘你说得挺好，但下一次，别再用‘我觉得’开头！’”
“我当时觉得你很冷，说话像一把刀，但我那天晚上回去，真的练了一整晚！”
“你一直就是这样啊，子玉！”
“你不说鼓励的话，也不急着靠近，但你一直在！”
杜子玉没有打断她，只是静静听着，听她把那些他以为早已淡去的往事，一字一句复述出来。
“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喜欢你！”她声音更低了。
“我以为喜欢是叶泽洋那样的，热烈、张扬、会带我去城市边缘看灯光、在路口接我下班，会抱着我在下雪的夜晚说‘以后我会保护你’！”
“我真的信过他！”
“信到连他死后，我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他好好告别！”
杜子玉眼神动了一下，但没说话。
她继续。
“可你知道吗，那场雪夜，是他人生最大的谎言！”
“他说他在国外病逝，其实是他哥哥死了，他换了身份回来！”
“他骗了所有人！”
“可最可怕的是，他骗得最久的，是我！”
她顿了顿，笑得有些苦涩。
“你知道他回来的第一天晚上，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？”
“他说‘弟妹，泽洋的事，我会替他照顾你！’”
“我站在走廊里，几乎是傻住了！”
“我知道他的声音，我闻得出他的气味，我认得他的眼神！”
“可他说他是我‘大哥’！”
“我却没有反驳！”
“因为我害怕！”
“我怕我揭开了这一切，他就真的‘死’了！”
“我骗自己说他也许是为了保护家族，才不得不换身份；我说也许他是在演戏，只要我配合，他有一天会揭开真相！”
“我甚至……以为只要我不说，他就还在！”
说到这儿，她抬手轻轻捂住眼睛。
她没有哭出声，但肩膀却是轻轻颤着的。
杜子玉看着她，眼里有一瞬的暗光涌动，他伸出手，却最终只是轻轻按在她膝盖上，稳住她这份即将崩塌的痛。